他的接受能力再怎么强,也没去设想过住在他屋子里的第二人和昨夜吃掉另一个怪物的黑潮是同一个,他怎么被吓到了?不就是被掉在身上的黑线吓的吗?
说得通了,这就说得通了。
陆行声颤抖地拿着那张颠倒他理智的信纸,开始回顾昨天和今天生的事情。
那么多的信纸是怎么出现的?
而又仅仅是他下趟楼的功夫,他收拾了一下午连一半都没收拾出来的东西,就这么迅凭空蒸?
——因为是非人类,因为拥有脱人类的能力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做完这些事情!
甚至如果不是昨晚突然出现的怪物,他可能都不会知道自己和什么样的存在同吃(划掉)同住!
陆行声觉得眼前又开始浮现黑色细点,他白着脸往前走,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肌肉记忆带着他避过障碍物顺利来到厨房。陆行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情绪已经过了波动最大的点,他面色平静到麻木地喝下水,然后严肃地用双眼逡巡室内。
这一次他用了百分之两百的认真,用人类的听觉、视觉,不同方位感受这算得上寒酸的屋子里的存在。
没有挪动时的窸窣声,也没有露出它千万个身体的某一角,像是空气,完美到没有一丝破绽地融入了自己的生活。
陆行声应该感到害怕的,他也确实在一开始害怕过。
可是他收拾了一下午的信纸,来来回回几趟搬运,身上流的汗能浸透一条干毛巾——他就奇异的不再惶恐。
陆行声灌完一整瓶水后,站在了沙旁边。
——我得尝试和它沟通。
今天生的一切都彰显了对方可比拟人类的智慧,或者说:更高的智慧。
陆行声从茶几的抽屉里翻出一个棕色封皮的记事子,还有支剩下三分之一墨水的签字笔,他蹲下身开始组织语言。
【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他将这一页纸撕下来,随后放在茶几上默默等侯。待墙上的时钟走过十分钟,陆行声一开始的激动和忐忑被消磨得差不多。
他用手抵着下巴,想着它这么久都没出现过,可能和他那个朋友一样是个怕见人的性格。于是陆行声走上前,将纸条随手塞进沙底座的缝隙里,又回到卧室本想找件衣服穿,却看见倒下的行李箱和本该在里面的衣服,此时整整齐齐地叠放在衣柜里。
“……”
好的,它看起来确实不像昨晚上那么凶猛。
陆行声暗自判断,从衣柜里拿出件背心和短裤套上,随即有些迫不及待地出门——他都惊讶于自己的反应,在一天前,如果有人和他说自己会迫不及待等待一个怪物的回信,他一定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对方。
但现在,他的确风风火火地跑出门,眼睛直勾勾盯着沙底座看。陆行声围着沙绕了几圈,而后看着光线暗淡的室内,他又迅将屋里所有的灯都打开。
“怪物会有名字吗?”陆行声这才想到这个严峻的问题,颇为后悔自己应该再细心一点。
也正是他拿起笔想要再写一张时,沙底下倏然弹射出一张信纸,度减弱后轻飘飘停在了陆行声的脚边。
天呐!
陆行声双眼爆出一种惊人的神采,他迫不及待伸手拾起,饱含着激动与兴奋展开——
【你好,陆行声】
他的心脏砰砰直跳,像是人类第一次探索宇宙——那种懵懂中带着紧张,紧张中充斥兴奋。
“哦,你好、你好——”
没有回复它的姓名,但是陆行声并不在意,姓名是人类对个体的命名方式,这怎么能要求一个非人类按照人类的准则行事。
但是它真有礼貌啊。
陆行声看着上方工工整整、横撇竖捺都仿佛是拓印下来的字体时,觉得它有礼貌的同时还真是厉害。
【昨天的黑潮也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