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晉很少正經叫他師兄,好端端的二字,在他口中便變了一番味道。
沈孟枝望著他,眉目間似有無奈之色,隨後踏入雪中,與他並肩而行。
二人出了軒室,沈孟枝輕輕帶上門,狀若無意地問了一句:&1dquo;什麼東西值得你特意來軒室走一趟?”
楚晉知道他在問自己手中的捲軸,也沒有遮掩,語氣隨意:&1dquo;不久後是當朝御史大夫公子的百日宴,我想起之前在這兒還有幅周羲和的真跡,做賀禮正好,便順路來取了。”
從軒室到門口的路程不算遠,兩人頂著獵獵風雪,很快行至書院正門前。
沈孟枝率先停住了腳步。他輕輕嘆了口氣,道:&1dquo;你知道我要說的。”
楚晉也立住,鸚鵡縮在他衣袍下,好像也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安分了許多。他隔著滿目風雪,神色不明地看了過來。
沈孟枝淡淡開口:&1dquo;十年前必死之局,雖不知你是如何破解,但想必也是險象環生。那時你只是世子,就已經九死一生至此,如今位極人臣,樹大招風,人心向背,又如何能應對得了。”
&1dquo;楚晉,這攝政王,你當真做得痛快嗎?又&he11ip;&he11ip;非做不可嗎?”
如今世間風譎雲詭,宦海霄宸,何處安身。
這樣的道理,不消沈孟枝說破,楚晉自然也懂得。
銀裝素裹,天地寂靜,漫天飛雪紛揚落於二人身上,渾然似兩個雪人。
楚晉望著沈孟枝被雪色暈開的眉眼,似是被逗樂,銜上一抹笑來:&1dquo;從未有人問過我這些。天下眾生,無不冷眼旁觀,看戲聽書般看我能走到哪一步。但若真要問起,世間又有幾人是痛快的?人活一世,若能只為自己痛快就好了。”
&1dquo;但我有非做不可的事情。”
楚晉抬手,雪絮落於他指尖,似飛舞銀蝶,&1dquo;若我完成這件事後&he11ip;&he11ip;”
他頓了下,似是無聲隱去了什麼,未等沈孟枝發覺,又自然而然開口:&1dquo;等到那時,再來尋故人。”
沈孟枝仍是蹙眉。
&1dquo;此間紛爭,與你無關,於我卻是緣劫。”楚晉低笑一聲,輕如呢喃,&1dquo;你做蓬萊客,勿要染紅塵。”
不要入世,不要插手,不要陷於這囹圄之中。
&1dquo;答應我。”楚晉重複了一遍,&1dquo;師兄。”
沈孟枝長身立於風雪中,眼前空茫,聞言,只嗯了一聲,不知是在答哪一句。
不等楚晉開口,他抬眸,神色淡淡:&1dquo;你意已決?”
楚晉頷。
&1dquo;我知道了。”沈孟枝道。二人已走出書院正門,只見門外夜色正濃,長明燈幽幽,映照來時路。
沈孟枝點燃了一截燈燭,遞給楚晉,輕聲道:&1dquo;路有風雪,小心慢行。”
楚晉接過,燭影綽綽,映在他臉上,半面明光半面影。回頭看時,山下人間,不見樓宇,皆是一片風雪白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