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攸宁看着面前衣裳破烂满是血污的父亲,与往日里的对着她时的慈祥与穿上官服之时的威严都大不相同。
父亲此刻的发松散在身后,许久未曾打理的面容上沾满了血迹与灰尘,面上也是随处可见的伤痕,新的旧的皆在脸上身上一处处的展现着,那些伤势看着便可怖异常。
被披在身后的头发黑白相间,因为欠缺营养又许久不见清洗就如同枯草一般散乱着,身上那件破旧的衣裳上面是大大小小的伤口,连同衣裳一同在皮肉上裂开。
就单单看那衣裳上裂开的口子大小,便能清楚那伤在身上的伤该是多么鲜血淋漓。
楚攸宁皱着眉尽量忍着情绪,但眼中的泪水却怎么也忍不住的想要落下去。
她吸了吸鼻子,看着面前这个瘦弱的与以往判若两人的父亲,对于父亲这句疼惜的疑问楚攸宁想要笑着回答。
可动作牵引间却又忍不住让泪水决了提,她笑着,面上却落下两行泪来,她看着父亲想要说什么可话却一时哽咽在了喉间。
“父亲……南凌天他怎么敢……”
楚攸宁说着,便再控制不住汹涌的泪水,任由着眼泪模糊了视线,下一瞬又毅然的擦去了眼泪,向着楚父又近了两步几乎贴在牢狱的铁门边上。
楚攸宁想说,父亲再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是朝中响当当的一品大员,是扶持他南凌天上位之肱骨之臣。
但是此言将要出口便又被她压回了心间,南凌天心狠手辣也并非一日之事,她前世也听闻了许多,但是没有亲眼见到她始终抱有一些希望。
前世的她听闻消息但是却做不了任何能助之事,于是便在冷宫之中日日祈祷,祈祷南凌天只是被权力熏心,不会滥杀无辜,不会如此对待于他附有重恩之人。
但后来,兄长与父亲一个接一个的死讯传来也让她彻底被断了此等念头,但是没有亲眼所见终是不愿将至亲的下场往最坏处想。
但是如今,父亲就这般鲜血淋漓的满身血污站在她的面前,面容心疼又难过的想要向她伸出手,却又收了回去。
楚攸宁伸手去握住了楚民洲伸出又想要放下的手,她知道父亲此时一身脏污是怕沾染了她。
面前的画面实在叫人心下沉闷,楚攸宁握着父亲的手上下探望着,想要确认父亲的伤势。
“好孩子。”
楚民洲看着她这般模样,眸中的泪水也忍不住的积攒着,他伸出那脏污不堪的袖子随意抹了抹泪水,安抚道:“别伤心,父亲没事,别哭,哭了就不好看啦。”
楚攸宁虽自记事以来便未曾有一日感受过父母之爱,但是自楚家认回她以来,父亲与兄长一直以来对她却都是宠爱有加。
不是单单为了那太子妃之事,也并非因为她的凤骨,虽然此时确实关乎楚府的存亡,但是父亲与兄长对她却是十足的宠爱,这宠爱并非建立在那名位之上,而是因为骨肉至亲,所以对她才如此的好。
此时听着父亲这好似哄小孩般的话语,楚攸宁心绪更是伤感,如此和善之人却因他人一念之差而被困于此,受尽苦难,这实在不该!
这三年之间,她在楚父面前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那份关于长辈的关爱,所以听着此时楚父这如同哄孩子的话,一时感伤,她泪眼朦胧以一个女儿的身份抬眼看着父亲,口中不忍的问道:
“父亲,疼吗?”
实在是楚丞相身上的伤过于骇人,那本就破烂的衣裳上面已然不见几块好料,都沾着血污暗黑暗红的,还有鲜血正从某一处伤口上还在流淌。
楚民洲看着面前这个女儿如此的神情,面上全无半分因自己这满身伤势而痛苦之感,全然是对于楚攸宁的心疼之意。
“不疼。”
楚民洲仍似如同哄孩子般的口吻,他笑着摇头说的真切,好似他这么说就能让楚攸宁真的相信。
楚攸宁自然知晓这是父亲哄她的话,她自然知道这些伤口落在身上是有多么的疼痛难熬,这大大小小的伤口,恐怕父亲自入了这牢狱之中以来便没睡过一日好觉,没能真正安心合过眼睛吧。
楚攸宁暗暗咬着牙,转而从袖中掏出了她提前备好的金疮药,将那药瓶递给了父亲,她递过去时的手甚至微微抖动着。
她带的这几瓶药,根本不够父亲身上的伤势的,别说用维持几日,恐怕涂了这一会便没有下回的量了。
“父亲,这是金疮药你拿着,但是好像带的太少了些……”
楚攸宁说着,尽量控制着自己声音的哽咽,但是父亲闻听她言却很是高兴,不只是疼得还是有些感动,她看到父亲抖着手伸手小心翼翼的接过了那几瓶金疮药。
“好,不少了,”楚民洲笑着安慰着她道:“别看这衣服上的血迹吓人,实际上哪有那么重的伤,不过都是些皮肉止痛,无事的。”
父亲很是努力的将自己的伤势轻化,但是些血污深重却又流出鲜血的模样却很是叫人刺痛。
那分明就是伤的太深而无法痊愈,且父亲待在这狱中食不果腹每日还要受种种煎熬,伤口实在无法痊愈。
楚攸宁看的明白却并未反驳父亲的言,只是咬着唇点头,她将她身上自客栈带的吃食一一给了父亲,刚想开口却听父亲先一步道:
“攸儿,你来此处可有旁人知晓?这内牢守卫森严你是怎么进来的?”
楚民洲自方才见到她时便想问,但奈何思念心切让他一时忘了如今处境,眼下话过几句便担忧起了楚攸宁的安危。
毕竟若想要入这内牢之下,需得南凌天点头同意,或是大理寺最高职守力保。
以他眼下在朝中的身份,定然不会是朝中之人所做,以南凌天那个眼中容不得沙子的模样这事后定会追究。
但若不是这等打算,他此时能够看到这个女儿便也只能是南凌天之意,或许是她二人关系缓和?亦或是攸儿此次前来实属擅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