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海的话让她感到恐惧。在他们背后,好像有一双眼睛和一只大手,随时在操控着他们的人生方向,决定着他们的命运。如果那海是被陷害的,这个人会是谁呢?她联想着之前家山告诉她的情况,推测那海到底经历了什么。
但因缺少有力的证据支撑,推测最终变成了胡思乱想,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吕东叹了口气,走到窗前,看着阴霾的天空呆。她深深地感觉到,生而为人不容易。害人的,战战兢兢;被害的,痛不欲生。人活着,也许必须要斗争!不是你想不想、要不要、愿不愿,它就在那儿,不远不近,不离不弃。就像吃饭穿衣,斗争是人类社会与生俱来的一种客观存在。
突然,身后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电话是孟成打来的。孟成给她带来了两个消息。一个是那海生病请了长假,另一个是,刘思北辞职。
第一个消息显然她已知晓,但为了不显得尴尬,吕东依然装着刚刚听到的样子,满是惊讶地问是怎么回事。孟成不愧是自己人,他把那天晚上聚餐,然后又去洗浴中心,最后警察突袭检查的经过一股脑说了出来。
吕东仍然听得心惊肉跳。
陈家山、那海以及孟成这三个人说的情况,角度各不相同,但汇总到一起,吕东似乎可以勾勒出一个大概的事件轮廓了。那海当时的口气如此笃定,可以推断,他已经知道警察的突袭检查不是偶然,而是有人举报。打听这个应该不难,在拘留所里向警察一问便知。那这个举报电话,会不会又是一个神秘号码?!
想到这儿,吕东不由得浑身一哆嗦。
孟成依然提醒,台领导不让宣传,话到她这儿就打住了。吕东连连表示明白。
孟成叹了口气,说他内心也很煎熬,想让吕东帮着分析分析,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他又透露了一个情况:现在频道副总监的竞争很激烈。柳天紫和林刚在暗暗较劲,黄江涛也是跃跃欲试。那海一病,台里这回就得给配两个副总监名额了。
这些情况吕东都没来得及想。她惊讶地点着头,嘴里“哦哦”地回应着。听孟成的意思,柳天紫和黄江涛,都有可能是那个打电话报警导致那海被抓的“神秘人”。他孟成没被抓,只是侥幸逃过一劫。不然,新闻频道的领导就会全部沦陷了!想想真是吓人啊!
吕东感觉心理承受力已经到了极限。这么惊险的情节,好像只在电影里见过。什么时候新闻频道里的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到了这么疯狂的地步!?她心里愈焦虑和不安起来。
对于第二个消息,刘思北的辞职,吕东也是吃惊不小。
电话里的孟成倒是一副无所谓的口气。辞职的人多了,再多一个也无妨。他只是担心,思北辞职是去省台和柳南会合,把本属于市台的“南腔北调”全盘给端到省台。他觉得收视率什么的都是小事,丢人是大事!这种挖别人墙脚的行为简直太欺负人了!
孟成的话让吕东心里一咯噔。这么大的事,柳南到现在没跟她说,看来刘思北十有八九就是去省台了。
在没有复职以前,吕东知道自己不能对任何人指手画脚。但她能管住嘴,管不住心急如焚。她了解柳南这个丫头。柳南现在肯定很纠结很愧疚,是觉得对不起自己才不敢打电话的。她突然想起来,上次她和柳南见面,说到摆脱燕鑫插足他们情感的办法时,柳南的眼神就有些躲闪,说不定那时候她已经决定让刘思北离开北江台。
吕东突然做起了反思。她觉得,刘思北的辞职,也不能全怪这两个年轻人做事鲁莽、考虑不周全。柳南挣扎了这么久,肯定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才做出的这个决定。俩人生活中遇到的现实困难,单位里的领导,柳天紫或者孟成,谁关心过?没有关心,恐怕还鼓励燕鑫这么干吧!多少人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态?多少人看不得别人的好?她觉得新闻综合频道的团队文化一团糟。她在的时候,就疏于这方面的管理。现在看,这个情况有过之无不及。对员工的人文关怀严重不足,员工怎么会以台为家?何来的归属感?
由此来看,电视台的颓势不仅仅是平台的原因,更是因为平台上这帮从业人员没了士气,没了让自己优秀起来的信心和斗志。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心态。
这些思考,吕东没有跟孟成说。她不确定孟成还能不能接受这些观点。她觉得自己在孟成面前说话的底气越来越小了。人必须向现实低头。一个被停职了快一年的总监,关系再好,也不能向在职的副总监居高临下、说三道四了。何况,孟成现在是唯一的副总监,实际上就是代总监。想到这儿,吕东一下敏感起来,说话更加的低姿态了。
谁知,孟成在电话里最后说的几句,让她的心潮又澎湃起来。
“现在频道就剩我一个人了,我哪儿撑的了这么大摊子!好几天都没合眼了。我想好了,这两天就去找叶台,把我的请求说出来。我请求台里以新闻综合频道展为重,以北江广电台展为重,尽快把你的情况说清,尽快让你复职上岗,重新带领频道回到正轨,往前开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吕东鼻子一酸,她觉得孟成还是那个孟成,还是那个合作了多年的好搭档!她鼻子嘤嘤着,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挂了电话,吕东开始想柳南和思北的问题。
她认识到,去阻拦已经不可能了。刘思北既然已经离职,想必是跟省台已经谈好。她现在想的是下一步,一旦她复职回到北江台上班,看着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南腔北调”跑到了竞争对手的平台,自己能忍得下去吗?如果忍不下去,现在她还能做点什么?
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吕东摇着头,一颗苦涩的泪珠冲出眼眶顺着脸庞滑了下来。
……
傍晚的时候,韩鹏打来了电话,说想跟她见面聊聊。
吕东突然有了心情,调侃着问,韩大主任为什么今天这么闲。韩鹏倒是有些一本正经,说好久不聊了,今天有一种特别想见面的欲望,希望能满足他。吕东问宁萌在不在。韩鹏说她不来。
韩鹏把见面的地点选在了“等一个人”咖啡馆。这个地方好久不来了。上次来应该是一年前了,也是他俩。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寓意。吕东记得,那时候韩鹏追求她的劲头正大,好像说过什么“非她不娶”的话。
今天一见面,韩鹏还是照样把脸上挤出了一堆褶子,但褶子后面明显是有心事。吕东并不主动问,也不着急,她就想看看这家伙今天想搞什么名堂。
咖啡和甜点端上来了,两人都低着头慢慢地喝。
突然,韩鹏一拍手,像是想起了一个逗闷子的笑话,还准确地使用了“正话反说”的表述方式。他调侃说,你们北江台真是人才辈出啊,尤其是你们领导,日子过得太hy了,活得太快乐了。
吕东不明就里,问他何出此言。
“干嘛,别告诉我你还不知道啊!?”
“怎么啦?我真不知道你说啥呢!”
“嗨!保密工作做得还真好!我们外面的人都知道了,你们内部员工还都蒙在鼓里?!”
“啥呀!快说!别卖关子了!”
韩鹏掏出手机,用手指在屏幕上捅咕了两下,然后“啊啊”地大叫起来,“好家伙,被和谐了!挺快啊!但是题目还在,你看!”
吕东接过手机,一条题目名叫“北江广电台副台长被台长殴打?副台长妻子举报”的微博文章赫然在目。但是文章下面是空的,提示内容是,该文章已被作者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