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还要吃这么多年的药
为何没有早早去死
倘若能早些死去,也便不会有今日这般无地自容的难堪之景。
“玥儿”
女人似是含了泪一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好像是在靠近,让桑玥也听清楚了。
姑娘被惊醒了一样,不住地摇着头“你认错人了,我不是玥儿。”
她一退再退,背脊却紧贴到了墙壁,冰冷的触觉让她身子一颤,巨大的恐慌萦绕在了心头,木木地垂着眼帘,突然间意识到自己无处可躲了,原来早就到了绝境。
桑玥呆愣地贴在那里,没力气再做何反应了。
这一次,就算是女人轻柔地试探着伸出指尖想要抚上她的脸颊,她也没有避开,只像个破旧的人偶一样,空洞地僵在原地,任由女人小心地为她擦拭着泪珠。唇中舌尖轻卷,微不可闻地吐露了一个她原以为这辈子不会再次接触的名字。
“桑云归。”
泛着暖意的灵力源源不断地传入体内,像是在给破人偶补气似的。
可这样非但未能让桑玥感到半点温度,更如将她的血液都冻结成了一团,寒意肆意翻涌,在女人的下一句话中达到了巅峰。
面前这个人,带着隐忍的哭泣的声音,柔声应着她
“是,是师父。”
“师父来了。”
谁的师父
姑娘木讷地想着,轻轻纠正了她“我没有师父,你找错人了。”
这句话脱口时倒还有些当年的硬气,可十年的痛苦足以刻入骨髓。所以就在下一刻,她突然反应了过来,忍着恐惧将脸从女人的手心下挪开了,那片肌肤上不明地生了灼痛感,让她几乎要开始怀疑魔界的君上是否对着她一个瞎子动了手。
她的害怕落入女人的眼中,尽数化作利刃穿心,险些让桑云归也落下泪来。
女人连忙收回了手,无措地看着她,红棕的瞳孔中满是小心翼翼的讨好之意“我我不会伤害你。我寻了好多药物,一定能治好玥儿的”
“玥儿可否与我走”
桑云归此时哪里还敢再自称师父,目光紧紧盯着姑娘,默默往后退了半步,将她们之间的距离拉大了些。
果然,就在她远离之时,姑娘紧绷着的像一根将要崩断的弦一般的身子终是松软了些许。
“多谢君上好意,范月命贱,不必糟蹋灵药。”
姑娘抬袖擦了擦唇角的血液,指尖脱力得有些抖,恭恭敬敬地弯腰行了一礼。
脑中晕厥之感席卷而上,差点让她没能抬起头来。
“君上请回罢。”
对面的人许久不曾说话,就在桑玥的脸色苍白如薄纸、倦意涌上眉梢之时,才听见了女人沙哑的应答声。
那股子淡香逐渐飘散去了。
桑玥静静靠了靠墙,恐惧褪去之后,方才的难堪便复而袭来。
她自大火中仓皇逃生,以废人之躯从凌云宗山下一路跌跌撞撞地爬到了这样偏僻荒凉之地。不为别的,只是想挽留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脸面,不愿再见到曾经的同门而已。
十年转眼即逝,曾经交往甚好之人的容颜也难免会浮现于脑海之中。
命已至此,将死之人,好像也没什么可在乎的了。
桑玥偶尔也会想一想,是否凌云宗的弟子们外出游历时恰巧会来此处一探。届时,她或许还能最后见一见秦司忆,听听她这些年的经历。
纵然那些同门露出一些或怜悯同情或鄙夷的目光,她也都不甚在意。
可为何来的,却是她此生都不想再见之人
桑云归。
唯独桑云归。
唯独桑云归会让她难堪至此,恨不得早早死了干净。
无法抗阻的倦意一点点蚕食着她的意识,就在姑娘微微一动之时,将她送入了绝望的昏厥之中。
她的身子并未落在地上,而被一人拥入了温软的怀中。
这个怀抱,许久许久之前给过她甜蜜,随后带来了无法抹去的痛苦和畏惧。
直至如今,她在晕厥之时感受到了自己将近凋零的生命,就如朝圣者快要望见曙光一般,竟连方才的害怕和恐惧也消失无踪。
这个怀抱于她而言,也就只剩了些说不明的厌恶和抗拒。
半条贱命而已,桑云归若想折腾,便给她罢。
桑玥失去意识之前如此想着,醒来后也就对身处魔域的情景没了半点反应。
她沉默地躺在床上,顺从地喝着桑云归递来的药,不再躲避女人伸来的指尖,不再反驳女人说的话。她没有问这是什么药,没有问这是哪儿,也没有问她那间铺子和顾芊荷的现状。一切得知的消息,都是桑云归在耳畔小声告知她的。
她像个不会说话的人偶,连最后些许笑意也挂不住,做不出什么表情来,任由桑云归摆布。女人让她做什么,她就做。女人对着她说什么,她就听,只不过并不开口罢了。
来到魔域之后的日子比起之前反倒还舒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