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山,怎么给妹妹说话呢?”郭氏从帷幕后走出,满面含笑,为王氏斟了杯茶,坐在她的下手侧,笑道:“妹妹,清风楼是交给哥哥经营,我们一直念着你的好,你不要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猜忌自己家人。”
她今日的装扮素净,手里拿的也只是普通的团扇,轻轻为王氏打扇。
“你和明山是一母所生,娘统共你们两个亲人,若你们生了嫌隙,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再说,若你真和哥哥闹起来,闹到官府衙门,清风楼被查,你们两个进了监牢,让娘下半辈子怎么活?谁又能落着好?”
郭氏眼角含了泪,她拿帕子拭去,回头看了丈夫一眼,两人无声交换了眼神。
只听郭氏继续说道:“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换了掌柜,用了外人,就保证一定比你哥哥上心,一定比你哥哥经营得好?若到时再生事端,妹妹又该如何?”
王氏来时的怒气已消去大半,哥嫂的话在她心里翻腾:就算查出王明山做假账又能怎样?她当真能去府衙告他不成?若坐实了罪名,自己这个东家又能摘的干净吗?
可就这么算了吗?
她心中着实咽不下这口恶气。
沉思间,郭氏已让婢女取来了红木匣子,里面是一整套的点翠头面,比她上次戴的更显华贵。
“妹妹对我们的好,我是一日不敢忘的。前些日子,听说从宫里放出一批匠人,打造的首饰天下少有,我想先
替妹妹试试,便找他打一套头面,不亏是宫里的人,戴起来当真好看。”她打开匣子,取出头面给王氏看,“妹妹若戴上,可比那‘九天神女下凡尘’。”
最后一句,她拉长声音,仿着戏文里唱腔,故意作出滑稽状。
王氏被她这不伦不类的唱腔逗笑了,“公鸭一般的嗓子,也学人家唱戏?”
“看,妹妹笑了,妹妹笑了就好了!”郭氏赶紧让丈夫看,似乎王氏的笑是天大般的事情。
王明山亦展颜,柔声道:“妹妹,哥哥做的确有不妥,不该为了省俩儿银子想着歪主意,以后断不会如此了。这样吧!以后给你每月的分红再加两千贯,就当我这个做哥哥的给你赔不是了。”
说话间,王母走了进来,还未说话,老泪便落了下来。
“女儿,是娘不好,娘对不住你!”说着,竟要朝王氏跪下。
王氏赶紧上前扶起,“娘,你这是做什么?这不是折我的寿吗?”
“女儿,要怪就怪娘,我没教好你哥哥,我们、愧对你啊!”王母虚虚坐在椅子上,哽咽说道:“你还没满月,你爹便走了,当时你哥哥才三岁,我是又当爹又当妈,才把你们拉扯大。我累死累活,日夜操劳,也只顾得上你们姐弟吃喝,哪还顾得了别的?”
“怨我没有教你哥哥如何做人立事,让他眼里只有钱,掉进了钱眼里,才做下这许多混账事!女儿,你要怪就怪我,要怨就怨
我!”
王母说着,‘噗通’一声跪下,任儿女怎么搀扶,就是不起来。
她这么一跪,屋子里王明山夫妇、王氏,连带一众丫鬟仆妇,呼啦啦跪了一地。
“娘,你这是做什么?一家人跪来跪去,好看吗?你快起来!”她伸手去搀扶,却被王母拽住。
“让娘说完,今儿不把这些话说出来,我死不瞑目!女儿,咱们是靠清风楼起家的,若你没有嫁入谢家,若没有清风楼,咱们王家只怕还在王家村讨饭呢!说不定,早饿死了!那时,咱们穷虽穷,却一家人和美,如今有了奴婢大屋,倒生出这许多嫌隙。怨我,怨我治家无方,教子无类!”
“千错万错,都是为娘的错,你看在娘的份儿上,不要去官府告发你哥哥。”王母用力攥着王氏的手,似要洇出血来,“不能告啊!若官差查办,拔出萝卜带出泥,你哥哥不好,你能有好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