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笑也好。”长清似是自顾自在感叹,“反正笑得比哭还难看,损了小侯爷的清隽不说,世子也不爱看。”
李乘玉斜看长清一眼,冷声:“闭嘴。”
长清长长叹了口气,后退半步,倒是真不再说话了。
而那边,执墨听了顾未辞的话,先是委屈地皱了脸,过了一会,还是听着顾未辞的话点了点头,慢慢退到了顾未辞身后。
只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灵动眸子,却是明明白白地瞪着李乘玉,很是坦白着他的感受。
顾未辞抬脚,继续前行,向重华殿走着。
只是即将与李乘玉错身时,原本以为他会径直走过去而视自己于无物的李乘玉却听到顾未辞开口了,唤道:“小侯爷。”
这称呼,明确地表示顾未辞并不曾对他改变态度,但久未听到顾未辞在如此近的距离轻声唤自己,即使冷淡的声线,疏离的称谓,也让李乘玉身子震荡了一瞬,眸底也涌起了波澜。
他在轰烈雨声中回到:“我在。”
顾未辞抬手,指了指李乘玉的斜上方,清声道:“若我没看错,这伞是我的。”
李乘玉眼底的波澜被这句话全然吹散了。
顾未辞说得没错,这把伞是曾为他踏雪而来的顾未辞留下的,并蒂莲盛放的扇面的画出于顾未辞亲手所绘,看似圆月的“眷”字花押亦是顾未辞专属。
顾未辞淡然道:“既是我的,请小侯爷还与执墨吧。”
说着,他越过李乘玉,向重华殿走去。
若是他作画题字的伞,他倒是也不想因此而与李乘玉再有言语。但那花押,实实在在让他不想留在李乘玉手中。
执墨跟着他走到李乘玉面前,规规矩矩行了个礼,然后抬手道:“请交给我。”
长清皱眉:“现下大雨如注,且等等可好?我稍晚送去与你……”
他话未说完,李乘玉竟是动作果决流畅地收了伞。
执墨也是愣住了。
大雨不止歇地落下,风又凛冽,十月孟冬天里,李乘玉不过瞬息便被大雨淋湿了外衣。
雨水顺着他的发落入衣内,看得执墨忍不住也觉起了冷。
长清赶忙要把自己的伞给李乘玉遮住雨,李乘玉却对他道:“你自己撑好伞,不必理我。”
长清急了:“小侯爷你这是干什么?”
李乘玉长长的眼睫亦是缀了雨水,渗入眼中,大概十分不好受,把他眼底逼出了红痕。但他浑然不顾,只把伞细细理好,递到执墨手中:“你替我向世子道一声,多谢。”
执墨迟疑地接过伞,嘴角动了动,却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他终究还是跺了跺脚,拿着伞转身追向顾未辞了。
长清又急着把自己的扇给李乘玉遮雨,却仍然被李乘玉止住了。
他长叹口气,有些自嘲地开了口:“他要我淋雨,我便淋着。我欠他的,我得还。”
“可是……”
长清看着李乘玉在冷雨中总是难受,李乘玉已转身,无遮无蔽地向前行去。
深知李乘玉执拗起来劝不动的秉性,长清虽然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他想跟着李乘玉一起淋雨,李乘玉却用眼神警告他不可,他也只能打着自己的伞无可奈何地跟着李乘玉往紫宸殿去。
走到紫宸殿,廊下的宫人见到李乘玉淋着雨行过来都大惊失色,忙着撑起伞迎过来,俱都被长清挡住了。
李乘玉走进紫宸殿,皇后一见他头发衣衫鞋履均是湿透,也惊住了,二皇子在侧也大惑不解:“这是在做什么?”
不等人答,皇后已经急唤宫人立刻去尚衣局取符合李乘玉身量的新制吉服来给他即刻替换,二皇子又厉声向宫人喝道:“都没长眼睛么?就由着小侯爷在这种天气里淋雨?不想活了么!”
“不关他人之事。”李乘玉道,“他们不敢违我的意思而已。”
皇后依然不肯姑息,正色:“到底为何?”
“我听得姑母和二皇子宣召,从重华殿过来时遇到永宁侯世子了。”李乘玉苦笑一下,“我没留意,拿的是他往日留下的伞,刚遇见,便还给他了。”
听到是与顾未辞相关,皇后叹了口气,无奈:“你这孩子,就是执拗得让人气恼。好的时候说什么都是以他为先,不好了便是转身就怎么都不予理睬,而此刻,即使是与人闹翻了,也不必决然到拿自己身子不当回事、一把伞也要当面还回吧。”
李乘玉倒是认真:“既然断了,那断得干干净净清清楚楚,岂不应当。”
二皇子也点头道:“乘玉的态度倒是真磊落,就别怪责他了。”
皇后又叹了气:“既如此,你上回提起君上醒来后要请君上收回婚约之事,我现在就允了吧。你既不好受,这点干系我还是能担得起的。”
李乘玉想了想,沉思了一会,慢慢地摇了摇头。
虽已可算是冬日,但十月初的天气即使紫宸殿内也未起用取暖的地笼,殿内空旷,风无孔不入地拂动,把李乘玉身上厚重的冰冷湿衣贴得更紧,寒意入骨,李乘玉即使撑着不让身子颤抖,也止不住面上血色渐失,变得惨白。
皇后见不得李乘玉这浑身湿透的冰冷模样,一迭声催着宫人问衣服怎么还未取来,而二皇子看着李乘玉,带着些许玩味道:“我以为皇后下旨解除婚约能尽快免你们纠缠,最是合宜。没想到都事到如今了,乘玉你……却仍还惦着永宁侯世子么。”
李乘玉倒是没有犹疑,答道:“皇后下旨当然更为顺利。但当日既是我求着君上亲口赐婚,便该由我向君上慎重请罪,求请君上收回成命,即使受罚也是我该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