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窦利钧斩钉截铁地说。
韩元就猛然间站起,他不再维持那副冷静的假象,他听到窦利钧说这种话甚至有些生气。试想他们才认识林平多久?几万块,说借就要借,就算林平是一个信得过的人,他还这笔钱又要用多长时间,那麽一大笔钱就白借,一点利息都不谈吗?
“军军,你别开玩笑了。”
窦利钧蹙眉,径自道:“没功夫听你说这些,我去找他。”
韩元就一把拉住他,拔高音量道:“你能不能别听风就是雨。你了解事情的原委吗?军军,这不是过家家,你不用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吗,我们总要先跟林平谈好的吧,等你家里人同意了,我们再…”
“林平怎麽会喜欢你。”窦利钧状似低语的把话说出来,他们两人俱是一愣。
韩元就脸上表情变得很难看,他是在为窦利钧着想,窦利钧却这麽说他。他真失望,肩头不由得垮了,声音低低的,“是,我是不值得他喜欢,不像你可以轻而易举的帮他解决在我们普通人眼里难若登天的事情。我知道你不在乎,可你不在乎的恰恰是我们在乎的,不是所有的问题都只有一种解法,人活在世上怎麽能像做算术题呢。”
空蕩的教室兜着他们的呢喃声,窗外草坪的树上冒出几声鸟鸣,真安静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窦利钧叹气。
韩元就萎靡道:“军军,你别跟我吵架,我们认识很久了,从小到大,我知道你的。我们等等林平好吗。”
窦利钧出神的凝望着他,就在他以为窦利钧要答应时,窦利钧那张冷淡的脸上终于做出了一个表情,一个果断的令他心绞痛的表情。“不行,林平等不了。”窦利钧坚决。
韩元就胸腔猛烈起伏,他就知道是这样,窦利钧下定决心的事谁也改变不了。他不明白,明明他们认识的时间最久,最了解彼此,为什麽还是抵不过一个林平。
窦利钧大刀阔斧朝外走,韩元就眼看要抓不住他,大声喊道:“军军,你怎麽去?以什麽身份去?林平会接受你吗。”窦利钧停住脚步,韩元就走下阶梯,走到他跟前,语重心长道:“我和你一起去。”
窦利钧审视着他,他坦蕩的点头,窦利钧说好。
钱能解决的对窦利钧来说就不算事,他趁周末开车带韩元就去林平老家。土路上不少碎坷垃,车子底盘高,颠的厉害。他车技好,拿证拿的也早,刚摸车那两年,老是带着韩元就四处跑。他让韩元就也学,把车交到韩元就手上,韩元就摸着方向盘,手心里都是汗,不敢加油门,怕把他车给创了。他嘲笑韩元就是胆小鬼,一边带韩元就在宽阔的马路上驰骋。对韩元就来说,那真是他们之间最快乐的光景,像金子一样闪闪发光。
往事不可追。
窦利钧一路驱车到林平所在的村口,期间还问了两次路,终于在天黑的时候赶到了林平家附近。林平家门正对马路的方向,自建房,漆红门上还有俩门环。墙比周围的房子看上去都高一截儿,自然就显得气派。窦利钧把车停在不远处,他家门口不知道为什麽路灯没有亮,车熄火以后,就像沉入无边的黑暗,窦利钧陷入黑暗里。
韩元就解开安全带下车,走之前,他看了窦利钧一眼。窦利钧背靠着座椅,没再端坐,感觉很是疲惫。“去吧。”他轻声对韩元就道。
窦利钧趴在方向盘上,看韩元就一步一步走向那扇红色的门,他看见韩元就在门前站定,扣了两下门环,不一会儿门打开,林平从里面出来。窦利钧坐直了些,他视力好,所以能看见林平家大门口亮着的莹莹灯光下的人。
林平瘦了。窦利钧将他看了一遍,发出一声喟叹,怎麽那麽憔悴。
灯泡下有蠓虫在飞,林平看见韩元就,很是惊喜。他这两天正焦头烂额,他爸出去躲风头去了,他弟自己在家,家里被追债的人扔砖头,窗玻璃都被砸破了一道。林平其实也有些害怕,他不得不站出来,说些空口假话。他紧绷的弦终于在看到韩元就后松了下来。
“你怎麽来了?”林平哑着嗓子问。
“来看你。”韩元就拿出手上的砖头似的包裹,那里都是钱,有四万块。他塞到林平手上,林平惊讶的双唇翕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先解决你的问题吧。”
多麽轻巧的一句话,林平听到,霎时红了眼睛。他的雪中送炭让林平没出息的抽了下鼻子。林平上一次哭还是在他妈走的时候。他从没体会过日夜胆战心惊,在家里锁了门,还要在门后堵上沙发的不安时刻。他爸赔了别人过日子的钱,他爸让十来口人用不上钱吃不上饭,这听上去太荒谬了,林平确确实实的看见讨债的人手上还拿了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林平担心林顺被吓到,根本不让林顺出堂屋的门,连吃饭都是他去竈屋盛了端出来给林顺的。他当了几天的大人,又在韩元就这里变成了孩子。
他一把抱住韩元就,韩元就僵硬的愣在原地。林平哽咽道:“谢谢,对不起。”他知道韩元就家庭条件一般,他甚至无法想象韩元就是怎麽东拼西凑为他借到的这笔钱,他在这一瞬突然觉得很对不起韩元就。上次他跟韩元就在图书馆,看到韩元就写的字跟回信的字很不一样,韩元就在笔记上的字体是楷体,不写连笔,不像在信上那般潇洒。他当时还疑惑,他了解韩元就的并不多,甚至是在图书馆之后,两人一起吃了食堂,韩元就只点两个素菜,他才有所察觉。韩元就在他跟前并不粉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