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利钧掀起长直的睫毛,冷色瞳孔射出犀利利的光,简直要把韩元就给看穿了。韩元就被他看得紧张,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突然说道:“这样很恶心。”
“你说什麽?”窦利钧蹙眉。
“同性恋,很恶心。”
窦利钧挑起一边的眉毛,他真是烦透了四合的暮色之中浓重的人影,也烦透了这样的韩元就。韩元就对这个世界不会有任何一点的谦让,无论什麽时间什麽地点,无论对象是谁。窦利钧才是那个一直容忍的人,如果有一天,世界上的人可以按形状来划分,那麽韩元就一定是一个正方形,而窦利钧则是一个圆。
“知道了。”窦利钧同他擦肩,他叫住窦利钧,问窦利钧去哪。窦利钧只答有事。
校园里的路灯亮起,在那条拥有落叶,排练室飘出的钢琴声,及流浪猫穿梭的水泥路上,窦利钧撞上了一个人。
张与加提着礼盒,行色匆匆,径直撞上窦利钧。窦利钧心情不好,并不避让,张与加撞疼了胳膊。他擡头,见是窦利钧,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你没事吧?”
窦利钧不说话,张与加被看到一愣。张与加一副好好学生的长相,五官有些钝,这样的人身上带不出一丝攻击性。窦利钧瞥到他手上提的卡地亚袋子,他下意识往身后藏了藏。
二十分钟后,两人坐在一家小吃店,点关东煮。
张与加觉得撞了窦利钧非常抱歉,刚好两人都没吃饭,所以请窦利钧来吃口碑不错的小食。既然撞破,张与加也不装了,他把礼盒往窦利钧跟前推,说:“帮忙看下,好看吗?”
窦利钧打开盒子,看到一块儿男表。
张与加笑的很腼腆,“开学的时候见你戴过,很好看,气质很出衆,就想着买一块…送人。”
这似乎不足以成为张与加神龙见首不见尾去做兼职的理由,但窦利钧尊重他,点头说好看。张与加得到他的肯定,松了口气,嘟囔着买的时候贵死了,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寻思哪块儿肉疼,原来是心髒疼。
窦利钧觉得好笑,没接他的话茬,他没喝酒也像是醉了,又或者他只是需要一个人分享喜悦。他小声道:“我对象在部队当兵,他下周会过来,我準备送他当礼物。”
“女兵?”窦利钧又看了眼那块儿男表,口是心非的问。
“男的。”张与加声音轻的像一根羽毛,落在窦利钧耳朵里。
这真是神奇的一天,窦利钧想,人跟人果然还是不一样。
林平后面没再给韩元就写信了,他托人把那两盘磁带还了回来。窦利钧莫名感到一丝不快,林平太容易放弃了,这样的人毫无毅力可言。
伍莹那天突然问窦利钧,要不要看羽毛球赛,她不单是邀请他,还邀请了周呈南,韩元就。她消息更新的没有那麽快,不知道林平跟韩元就‘闹掰’了,叫他们也只是为了充当林平的亲友团!因为周六林平要打比赛,羽毛球。
韩元就没时间就推掉了,窦利钧没有答複,没说他要去还是不去,只有周呈南答应了她。韩元就感到意外,问周呈南周六不是要一起刷题吗?周呈南不好意思的笑笑,说这周想放松下脑子,休息休息。
伍莹跟林平并不熟,他们甚至没有说上一句话,都是托朋友联系的。周呈南更是了,他连林平是谁都不知道。他只是想跟她一起看比赛。
场馆很大,临时借用的,之前拉的横幅还没撤,上面写着热烈欢迎xxx领导莅临现场。伍莹和周呈南坐在观衆席,林平在备赛,并没有留意到他们。
今天打得是友谊赛,周呈南坐在第五排,听林平的同学说林平上次打比赛拿奖了,好像是什麽二级运动员。他没细听,眼角余光只留意到伍莹一头又长又直的黑发,披在身后,有一股洗发水的花香。她拧矿泉水瓶盖,周呈南殷勤的接过来,封的很紧,他一下大意没打开,就又拧了一下,瓶盖螺纹把他虎口磨的有点红。伍莹重又把瓶子接过来,拧开了。
周呈南摸摸后脑勺,没话找话道:“你真厉害。”他指她能拧开那麽紧的瓶盖,应该开罐头也不在话下。
“没有,你先拧了,我才打开的。”伍莹声音不大,讲话温吞,周呈南听的忍不住看她。她眼神闪躲,不再说话。
窦利钧来得有些晚,场馆大位置多,观衆稀稀拉拉的坐,他没去找周呈南,而是挑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向前方的球网。顶部的天光泻下来,给入场的选手身上描了层光圈。窦利钧只看见林平。林平穿白色运动服,真挺拔,人看上去格外有精神。他转了转脖子,窦利钧眯眼,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是双人赛,开场前,林平和他的搭档碰拳头。窦利钧目光沉下来,微微后仰,倚着塑料椅的靠背。比赛开始后,场地变得安静,羽毛球呼啸的声音像箭矢,挟着风。偶尔传来运动鞋刮擦地板的刺耳声。林平挥舞起球拍的动作很灵活,窦利钧喜欢他扑球时的展腕内旋,很干脆,球眨眼就不见了,要人紧紧盯着。窦利钧不是来看球的,他是来看人的。
林平很投入,所以窦利钧能肆无忌惮的盯着他而不被发现,这样的场合,窦利钧前前后后把他看了无数遍。他的劲腰,和他矫健的四肢,都像力量感十足的武器。窦利钧想象不到他躺在别人身下的样子,羽毛球拍重重击打球头,发出怦的一声,窦利钧在球声中发觉自己有些下流。从一开始,他对林平就心术不正。
比赛持续了一个小时二十分钟,期间窦利钧听见前面人的谈话声,那两个小孩看上去都不大,十多岁,其中一个指着林平说,那是我哥。窦利钧这才正眼瞧林顺。他在跟自己的同伴炫耀自己的哥哥,他说林平羽毛球打的很好,虽然他哥当时考试掷铅球的成绩最好,但那都是为了应付高考。不过他哥后来打羽毛球打进省比赛,没当运动员是觉得自己年龄大了不合适。窦利钧听见林顺用骄傲的语气说,“我哥说了,以后去做羽毛球教练,带运动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