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祖胜要用钱这事林平没有跟韩元就讲,窦利钧便无从得知。假使窦利钧知道了,他更要挥金如土,因为这种事情在他看来是最不值得困扰的琐事。
眼下,他们面临的事情比钱要棘手多了。
周呈南说伍莹没有来上学,他要急死了。一开始,他以为只是普通的请假,左等右等伍莹还不来,他只好去问班主任。学生有一周多没来上课,还联系不上,班主任也着急。周呈南心急如焚,他跟韩元就说了这件事情。当时韩元就在接热水,他反应平平,劝周呈南道:“兴许是她家里有事,该来的时候她就来了,你急也没用。”
“什麽事呢?她连个招呼也不打。”周呈南急过头,显得六神无主,他在冷淡的韩元就跟前像一个无头苍蝇。
“太突然了吧。”韩元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说不定等你睡醒了,她就来上课了。别慌。”
周呈南意识到自己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可他又无法控住那股担忧的情绪,他需要一个人给他出出主意,或是听他说几句也好。他在楼梯口踟蹰,下楼时撞上窦利钧和张与加。张与加正讲花边新闻,看见他,招呼道:“去哪儿?”
周呈南瞳孔颤动,在窦利钧面无表情的审视下,抖出一句:“伍莹不来上课了。”
他俩都没有手机,在窦利钧宿舍,周呈南说出了他的种种猜想,是不是伍莹遭遇什麽不测了,又或者是生病住院了?在他那顺风顺水的人生初始阶段,他尚未经历过大风大浪,一个雪花的坠落就能使他战战兢兢。他揣测着,预感那并不会是好消息。
窦利钧一言不发,张与加摇头晃脑道:“去找她呀。”
周呈南也想过,他打听到了伍莹家的地址,这要向导员请假,他斟酌措辞。窦利钧突然开口,说:“你去她家不方便。”
“为什麽?”
窦利钧眼白多过瞳仁儿,周呈南莫名感觉被他白了一眼。“男同学,你说为什麽不方便?”
周呈南反应慢半拍,他想到伍莹三言两语带过的家境,掐了下大腿道:“你说的对,可我找谁一起去?大家都要上课…”他犯了难。
张与加热心肠道:“我可以男扮女装。”
周呈南瞪大眼睛,竟真的在思考他话的可行性,窦利钧啧了声,轻飘飘道:“让窦可菁去。”
“谁是窦可菁?”
“我姐。”
窦可菁想给赵旗钰请一个保姆,她还要回学校带课,赵旗钰太小了,看不见妈妈就要哭。她有点舍不得,最近找的保姆她都不满意。窦利钧找上她,要她出马。她很忙,忙的很想把窦利钧拒之门外。
窦利钧:“你忙什麽?你们学校小语种不是没凑够人不开课吗?你一个管行政的老师,不上班就带孩子而已…”
她打断他,说:“而已?我天吶,窦利钧,我是单亲妈妈,你懂这个词的含量吗?这意味着我在孩子跟前即当爹又当妈,你说而已,你来带她。”
“可以。”
赵旗钰看见窦利钧就开始哭,在他眼里,她小的像一根豆芽,却能爆发出直沖云霄的分贝。窦可菁见他望着她发呆,脑子里便突突的。窦可菁推开他,一把抱起赵旗钰,赵旗钰在她的臂弯里重现笑容。
“明天。”她说,“我要先把你外甥女安顿好。”
窦可菁在大学里带课,她问窦利钧跟不来上课的伍莹什麽关系,窦利钧说同学。她相信他,因为她记得他好像喜欢体校的一个男孩儿,尽管他一再否认。
张与加还要上课就没去,周呈南窦利钧和窦可菁三人去的。窦可菁开车,她现在带孩子就把烟给戒了,偶尔烟瘾犯了只能嚼薄荷糖。沁凉的糖打开她的喉管,让她精神为之一振。她透过车内镜打量坐在后面的周呈南。周呈南在她车上很拘谨,这个年纪的男生都这样,要麽开朗的过分,要麽就是沉默寡言。
“你跟小韩还联系吗?”她问窦利钧。
窦利钧:“不联系。”
周呈南听到熟悉人的名字才打起精神,说实话,见不到伍莹,他脑子乱糟糟的。
“不联系也行。”她不做过多劝解,她总觉得韩元就这人看上去就不大方,拧巴得紧。倒不是她偏袒窦利钧,她不觉得他俩谁会在这段关系中吃亏,因为人与人的关系都是亏欠来的,先有你欠了我,后有我欠了你。没有谁能在一段关系之中坦然的欠下去。
车子只能开到大队口,有些路过于狭窄,车开不进去。窦可菁让他俩在车上待着,她先去打探打探情况。她下车后,周呈南望着她的背影,焦灼的攥了攥手心。窦利钧看锡灰色的天空笼罩下的村庄,一切都是黯淡的,水泥灰的瓦片做鱼鳞状,像死了很久的样子。
窦可菁打听到伍莹家门口,她敲门,良久才有人应。迎门的是一位中年妇女,她在头上系着头巾,看不见她的头发,窦可菁只能看到她眼尾鼻翼和嘴角旁深深的纹路。她们互相打量,窦可菁率先开口:“你好,是伍莹的家长吗?我是她的老师,她很久没来上课了,我想了解下具体情况。”
大抵是她先声夺人,伍莹母亲在她跟前露了怯,正準备扯谎,她一脚迈了进去,说:“学生逃课是很严重的行为,影响她的考核,你把她叫出来,我问问。”
伍莹母亲被她一吓唬,加上家里老头也不在家,没了主心骨,也就她说什麽就是什麽了。窦可菁看她掏出脖子上挂的钥匙,铜锁咣当着,开了西屋门上的锁,伍莹才憔悴的露相。窦可菁蹙眉,她怀疑伍莹被虐待,可眼下不是好时机,她强势的进门,说:“伍莹,你跟老师解释解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