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石啊,婶子知道你家的情况,这一两银子想必也是费了不少劲儿才筹来的,看来你的确是诚心要娶我家小曲的,这样吧,婶子也不为难你了,你今日就把小曲带回去吧。”
柯娘子急于将小累赘脱手,前些日子太着急了些,竟想把他说给老鳏夫,这事儿差点就坏了她在村里积攒多年的名声,真要是这样,她的仓儿以后可怎么娶媳妇儿啊,还好程天石及时上门求亲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今日?是不是太仓促了些?”程天石有些犹豫,他不是不愿意早点娶夏小曲,只是觉得这样仓促会委屈了自己的夫郎。
“那你还想怎么样呢?难道是准备办酒席?”
“酒席?”程天石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窘迫,他缓缓低下了头,愧疚道,“婶子,我家里现在实在没钱了,这一两银子还是我筹了好久才筹到的,我……”
让一个大男人亲口向外人揭自己家里的短,任谁都会不舒服的,就算是他程天石穷惯了此刻也不例外,低着头都不敢再看夏小曲了。
若是再等上几个月,那他拼拼凑凑也能弄出几桌酒菜来,可柯娘子一听还要等就不愿意了,笑眯眯地说不妨事,他们夏家不在意这些。
说完后,将身后的夏小曲往前推了推,却没能推得动,柯娘子便咬着牙在他后背上拧了一把,然后朝屋里道:“夏风,把我屋里柜子上的红盖头拿来,你哥哥要出嫁了。”
“没空,自己拿!”
屋里的话音落下,一直没有发出声响的夏小曲第一次抬起头来,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和程天石对上了视线,像是有一把无形的剑刺中了自己一样,连忙心慌的再次垂下头。
“真是个冤孽!”
柯娘子嘴里骂着夏风,脚上的动作一点没停,赶忙回屋去拿来了红盖头,说是盖头,其实就是一块红布,裁剪得也不好,边缘细碎,一看就是边角料。
夏小曲局促地站着,正觉得脸上发烫,突然被一块红布给盖住了视线,手上也被塞了一个包袱。
“好了,你们这就回去吧,我去请族老给你们写婚书。”柯娘子一副生怕砸手里的样子,说完以后赶紧将夏小曲交了出去。
程天石活了二十年都没碰过小哥儿的手,此刻浑身紧绷着,连指尖也弯曲不了了,更不知道走路先迈哪只脚,整个人如同一只僵硬的木偶。
夏小曲在盖头底下悄悄笑了,天石大哥的手比他想像的还要大还要厚,可以把自己的手全部包裹在里面,而且还很热,仅仅是牵这么一会儿他便感觉到手心出汗了。
两人往家走的时候夏二叔正好从地里回来,看见这一幕瞬间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放下锄头朝着二人客套且敷衍地说了几句话。
“这就回去了啊,成,天石啊,我家小曲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他,这孩子命苦,你们成亲以后要好好过日子,知道了吗?”
“叔,我知道的,我会对夏小哥儿好的。”程天石说得结结巴巴的,一来是有些紧张羞涩,二来实在是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夏小曲,直接说我的郎君吗,好像有些说不出口。
夏二叔甚至都没有再多和夏小曲说两句话,拎着锄头直接离开了。
夏小曲感觉到身边的人路过之时毫无停留,不知为何心中顿感凄凉,忍不住抓紧了程天石的手,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酸涩。
“你,你别怕,我会对你好的。”
程天石这话是真心实意的,但也确实没有底气,他连一场像样的婚宴都办不起,让人就这样跟着自己回家了,现在又说什么一定会对人家好这样的话,他自己都觉得不可信。
两人沿路走了不久便出太阳了,夏小曲却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穿的是一双破洞鞋子,小脚趾正大咧咧的翘在外面,羞耻感让他顿时停住了脚步呆愣在原地。
程天石见牵着的人不动了便也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新郎君的脚竟然那么小,想着回家的路还很长,这样走回去肯定会吃不消的。
算了,丢人就丢人吧,反正我只有一双鞋子,不穿这双那就只能打赤脚了,还是早点回家要紧。
夏小曲安慰好了自己,小小的叹了口气后重新大步向前,却发现站在身边的男人纹丝不动,他的心里顿时一惊,不知道天石大哥是不是后悔娶自己了,想问一问却又没办法开口,只能不安的牵着那只大手,像是紧握着救命稻草。
果不其然,下一刻那根救命稻草便松手了。
后悔了?
夏小曲的心凉了一半,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在婶婶家吃不饱穿不暖他都没有哭,可现在却忍不住地掉眼泪。
要是天石大哥没有来提亲那他什么都不怕,可现在天石大哥来了又走了,他就觉得跟天塌了一般难受。
程天石系紧了腰间的带子,将袖子往上撸,然后往前蹲在夏小曲的面前,中气十足道:“上来我背你,回家的路还长着呢,你们小哥儿走那么久的路吃不消的。”
方才还在难过的夏小曲茫然懵懂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脑子慢吞吞地反应过来,原来不是后悔了。
他的睫毛上还挂着眼泪珠子,又哭又笑地趴在了天石大哥宽厚的背上,瘦弱的手臂环在程天石胸前,他埋头在肩上轻轻蹭了蹭,心里暗骂自己蠢,怎么可以怀疑天石大哥呢,说好了要好好过日子的。
背着新郎君回家的路上程天石跟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似的,逢人就打招呼,声音大得能震聋夏小曲的耳朵。
“刘四叔下地啊,对对对,我今天成婚,娶的夏家小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