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五楼,拿出钥匙开门,屋里一片寂静。
林度站在黑暗里沉默了一会儿,才伸手把灯打开,拎着书包径直越过空荡荡的客厅,走向书房。
书房的书桌上摆着个相框,里面是一个年轻女人和小女孩,两人长得极像,尤其是笑起来时眼尾的形状。
——
六年级毕业的那个暑假,林度记的特别清楚。没有作业,很热,整个假期长的感觉看不到头。
她每天白天在书屋泡着看书,晚上回去跟妈妈一起吃饭,然后手拉手伴着夕阳一起散步,一路絮絮叨叨的说些有的没的,妈妈总是安静地笑着听她天马行空地胡说八道,有时候好笑地摸摸她的头顶。
她们的影子映在地面上,被夕阳拉的无限长,仿佛没有终点。
可能幸福这种东西,过了头总是会戛然而止吧,某一天,那个三岁之后就没见过的爸爸突然来家里找妈妈复婚,妈妈不想让她看见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就拉着那个看起来十分陌生的男人出去找地方谈,没想到,二人在过马路的时候碰上了一个醉驾的司机。
……
然后,记忆中就只剩一片麻木的混乱。
她只记的舅舅把她带回家,说以后要一起生活。
还有,在那个暑假,她的初潮猝不及防地来了。
她一个人去买了卫生巾,照着背面的使用方法和记忆里妈妈跟她说过的步骤,有条不紊的用了人生中第一张卫生巾,一点都没慌张,甚至偷偷跑到妈妈的墓边跟她炫耀自己特别厉害。
她记的很清楚,那天下着雨,雨滴落在墓碑上轻轻滑过妈妈温柔的面庞,滴到地上然后消失不见。
可能是妈妈总在别人面前夸她多么可爱懂事吧,让众亲戚产生了什么错觉,舅舅理所当然的以为她会搬到他们家去。
所以,当舅舅听到她说要一个人继续在家住的时候,那个正是一枝花年纪的男人愣是被气得白头发呲呲往外冒了几岔。
“你一个人上学吃饭怎么办?你这样,让我以后怎么去见你妈妈?”
六年级的林度还倔得很外露
“舅舅,我已经查过了,初中的学校公交车只要十五分钟,站台就在小区门口。学校有食堂,三餐都有,而且张奶奶也会照顾我的。”
“我妈妈……她会理解我的,她以前总说,等我长大了就要学会一个人生活了”
舅舅沉默又心疼的看着她,但最终也没同意。
那段时间她就像个被扔了的小狗,每天倔犟地顶着四十度的高温,徒步走十公里,从舅舅家回度南巷,然后回自己的房间锁着门把自己关起来,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林度不知道当时的舅舅每天看到蜷缩在黑暗中的她心里有多么五味杂陈,只知道后来他实在是没辙了,找到老太太,啰啰嗦嗦好好安顿嘱咐了一番,才同意她回家住。
———
一眨眼已经四五年过去了。
林度擦了擦相框上不存在的灰,又放了回去。
如果你问那时候的林度,有勇气讲出这段故事吗,那她可能会以一副拒绝沟通的姿态将问这个问题的人连夜拉进黑名单,简直太没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