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旖光瞪他一眼不想理他了,也没有往更深处想,绕过书架到了另一端与傅竞泽隔开距离。
透过书架的缝隙,傅竞泽看着盛旖光隐含愠怒的脸,眸光柔和极了。他还能想起那晚的后续,他和盛旖光一路返回新生公寓,一起围在路边的烧烤摊。盛旖光毫不设防地拉住他的手,人来人往的嘈杂中他们只能感受到彼此。
那天晚上,盛旖光白净的脸被明火映得很亮,火焰跃入他的眼底,又燃到傅竞泽的心里。
那是成年以后,傅竞泽和盛旖光最快乐的片段之一。
盛旖光察觉到傅竞泽的视线,不太友好地又瞪了他一眼,走到更远的书架。
傅竞泽掩住笑,快步跟了上去走到盛旖光身边:“没什么想问我的吗?”和盛旖光一起来大学,就是想或许能让他想起些什么,好的坏的都好,只要他想知道就有权知道。
盛旖光嫌他凑得太近往旁边挪开一步,却没有拒绝送上门来的机会,把憋了很久的问题问出来:“大二的时候生什么严重的事了吗?”
按照梦里的走向,盛旖光不认为那个自己会变成后来的样子,一定是有突的情况。
刚问完盛旖光就现傅竞泽脸色变得很不好,隐隐含着冷意和怒气,不过很快被他收敛了起来。
过了会儿傅竞泽说:“和丁一觉有关。”
听到丁一觉的名字,盛旖光想起来几天之前那个阴暗诡异的梦境,出租车、地下室、模糊不清的含着怨气的话语。
盛旖光心里早就有了猜测,未经思考便问了出来:“他绑架我了是吗?”
傅竞泽声音冷而沉:“是,你失踪了三天两夜,找到你时你被注射了精神控制类药剂,状态很差。”
那是傅竞泽创业初期,除去校内课程,很多时间都在校外奔波,和盛旖光在一起的时间要少了很多。三月十二日周六那天,两人约好要去一家小酒馆见面。
傅竞泽结束团队会议后便立刻往约定地点赶,同时给盛旖光拨去电话确认状况,盛旖光说他已经在出租车上半个小时就能到,语气听不出任何异常。
然而等傅竞泽四十分钟后到达小酒馆时,盛旖光不见踪迹,消息也一直没有回复。
傅竞泽没敢耽误,边向盛旖光相熟的同学朋友还有他的父母了解情况,边往学校赶。直至他查遍了校内和学校附近的监控,也只能看到盛旖光确实上了一辆牌照为本地的黑色出租车。
当他动用一切力量找到盛旖光时,是在距离h市新桥区心康疗养院直线距离2公里的居民区,一层的地下室内。
被用作储物的地下室内阴暗潮湿,充斥着腐烂的腥臭味。
消失了近两年的丁一觉忽然出现,瘦骨嶙峋,眼底充斥着戾气与仇恨,他手里的注射器还往下滴落透明的液体,在被警察制住时隔着人群用沉郁到极致的神情注视着傅竞泽,嘴角挑衅地勾着,像讥讽又有些不甘。
傅竞泽只看了丁一觉一眼,用短暂毫无温度的眼神。脚步都没停顿一下奔向躺靠在铁板床上的昏昏沉沉的盛旖光。
像被抽空了生气般,盛旖光歪着头靠在床头的铁栏杆上,栗色短湿湿的覆着额头,眼皮耷拉着透不进一丝光亮,柔软的唇瓣干燥无血色,整个人都透出病态的苍白。衣衫凌乱着敞开,衣袖被卷起,细瘦的胳膊外露着无力垂落在灰色床单上,青色血管清晰可见,手背上的针孔还残留着一点血珠。
傅竞泽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当他重重地将盛旖光抱住,又克制地收敛住力道时,他埋在盛旖光冰凉的颈窝,眼眶止不住地热烫。
盛旖光的身体很凉,像捂不热的冰块,只有微弱的呼吸声能让傅竞泽不至于崩溃。
哪怕是在三年多后的现在,再来回想当时的情景,傅竞泽也没办法保持冷静。他甚至后悔因为盛旖光的心软,轻易放过了丁一觉,让丁一觉到今日还能有机会伤害到盛旖光。
被傅竞泽周身毫无掩饰的冷压震慑,盛旖光连吃惊的情绪都来得缓慢了些,猜测得到了证实,被曾经最好的朋友伤害,说不伤心不难过是假的。但或许是早有了缓冲,伤心难过的情绪并没有强烈到让盛旖光无法承受。
盛旖光碰了碰傅竞泽的手,继续问他:“他绑架我是为了什么?又为什么失踪了那么久呢?”直觉告诉他,这两个是关联在一起的。
他和丁一觉不存在利益冲突,唯一的就是他拒绝了丁一觉的表白,这点也不足以让他们彻底分裂。所有的根源应该在失踪的原因里。
傅竞泽垂眸看着盛旖光,眸底暗不透光,过了很久他哑着声音:“旖光,听过戒同所吗?失踪的一年多他就在里面。”
傅竞泽的语调缓慢清晰,每一个字都清楚地落入盛旖光的耳中,却在长达两分钟后才组成了可以被理解的语言。
盛旖光眼睛不受控地睁大,脑中轰隆隆的。
他看过婚姻法修订前关于心康疗养院的报道,知道所谓的戒同所是怎样一个血腥罪恶的地方,也知道在里面会遭遇怎样非人的对待。
丁一觉原来因为“不正常”的性取向,被家人送进了戒同所吗?
所以丁一觉再次出现时,会变得阴郁、偏激,变成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