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女儿叫霍雨青,洛晏清四人找到教室的时候,她正在里面上着数学课。老师是一位三十五岁左右的女性,大概是老师擅于化用知识点,所以即便是相对枯燥的数学课,也能从小孩们积极响应的声音中判断出他们情绪高昂。
——这里简直像一片净土。
他们并没有打断教学,而是在外面的廊道上耐心地等待着下课铃响。洛晏清透过玻璃窗,按照刚刚楼下那人在电脑里调出的信息档案里的一寸彩色照片寻找着霍雨青的身影。
他锁定了第二列第五排。
小女孩的肤色偏白,留着轻薄的齐眉刘海,往下藏着一颗如同葡萄般,又黑又大的眼睛,鼻子秀挺,五官组合恰到好处。估计小女孩更像妈妈,从她脸上,洛晏清实在找不出她和霍大哥的相似点,但总体来看,又让人一眼能认得出这是霍大哥的女儿。
女孩的性子也比较安静,课上几乎没见她说过话,这一点倒是很好地遗传了霍大哥。等下了课,洛晏清并没有直接把盒子交给小女孩,而是决定让老师转交给她。
“老师您好!”洛晏清微笑着上前两步,在靠近老师的前提下又保持着一定的社交距离。
见来人穿着联盟常见的作战服,老师得体一笑,礼貌回应:“您好。”
“是这样的,我们是霍雨青父亲,霍天的朋友,霍先生他不幸在本次作战中牺牲了,这是他的骨灰盒……,我想让您,或者是雨青比较亲近的老师帮忙转交给她。”盒子被双手捧着往前递了递,洛晏清说:“因为雨青没见过我们,我怕她不敢在我们面前表露情绪,所以特地麻烦老师您帮这个忙。”
老师眼里有震惊闪过,神情复杂地接过盒子,语气严正:“嗯,好的,我会找个合适的时间交给她,谢谢你们专程跑这一趟。”
“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还有……,请再转告雨青,她父亲临走前留给她的话:以后每次下雨……,都是爸爸来找你的时候。”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下雨,未知的等待,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活下去的支撑,一种隐隐期盼。
同一时间,总部大楼605。
因为被耽误了下班时间,靠在窗边的言克礼,脸色阴沉,周身散发着凛冽可怖的气息,在他脚边的椅子上正铐着唐周带过来的男人。
男人浅棕色的瞳孔里瞧不出情绪,一错不错地盯着前面已经恢复冷静的赵有良,仿佛造成现在这个场面发生的不是他一般。
“说吧,为什么六年前就变异消失的人会出现在你的房间。”言克礼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
“先把他放了吧,啊?这样铐着怪难受的。”赵有良维持着平常和他打岔的样子,实际上,细看表情则有些生硬,暴露了主人内心深处的不安。
“放了?”言克礼勾着嘴角一笑:“放了我怎么保证我的安全啊?”
“当然,他很清醒。”赵有良回。
言克礼吐出口烟,又问:“他还是‘人’吗?”
“事到如今了,你确定还要在这跟我玩这种没有意义的文字游戏吗?”
“你觉得他现在还能待在这里是为什么?”
“还有洛晏清的血,你到底用在了什么地方?”
“你是觉得你做的这一切都不会被人发现是吗?你还记得你的身份吗!”
一连串的逼问,一字一句的审判,都让赵有良的心一沉再沉。他不是没想过会有这一天,甚至他隐约中也察觉到了这一天的到来不会太久。
想到这,他反而彻底放松了下来,只不过话还未出口,就被另一个抢断了。
“没必要这么咄咄逼人吧,言队长?”男人声音干涩,带着几丝嘲弄。
“有吗?”言克礼掸了掸烟灰,讥笑道:“既然他不肯说实话,那就由你来说吧,我猜你应该也什么都清楚吧?”
“毕竟他可是你的好表哥,也许也是好情人?是不是,盛禹?”
被称为盛禹的男人,听到这番话后,由衷地笑了笑:“是啊,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六年前,我和你以上下级的身份一起外出执行任务,本来还以为是一次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追捕任务,却没想到我们在山林里遇到了第一批被污染了的虫子,它们具备了异种的所有特性,难缠,致命,我们好不容易从那里逃出生天,十二人的队伍只剩下一半。原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结果回去的路上我就起了小疹,后来你检查到我的左后颈靠耳朵的皮肤那块有一个小伤口,那伤口真的太小了,我甚至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被咬到的……”
盛禹顿了顿,继续说:“虽然我很清楚,我大概是逃不过和林里的六位伙伴的下场。可言队长,你是有多正义啊,居然在路上就想杀了我,不给我一丝回到主城接受治疗的机会,不让我见有良哥最后一面。”
“盛禹,人讲话要有良心,那个时候你是什么状态还要我提醒你吗?难道你现在全忘了?”
当时返程,已是深夜时分,盛禹全身都布满了黑色的小疹,等那些小疹爬到脸上时,言克礼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他们出任务时基本都属于全包状态,言克礼只用了十几秒不到的功夫就锁定了他的伤口,紧接着,盛禹也察觉到身上开始出现了多处瘙痒,小疹肿成水泡,他控制不住去挠,水泡被挠破了,流出黑色的脓水,脓水从他脸上流下来,又腥又臭,车里休息的人都被他的动静吵醒,大家一睁眼,立马就拔出了枪。
没有办法,他这个样子,太熟悉了,刚刚那六个伙伴死前的变异征兆和他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