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若是真在宫里遇见了他,你便疏离对他,他多聪明的人,到时自然知你意思。若他不知也不怕,你便寻个机会作出种种他不喜的样子来,他自然打消念头。如此走一趟,便可以彻底将此事给了断了!”
平蕙听平兰说的有理,心思也动了,便挤眉弄眼道,“明儿我就这样去,让他知道我是个丑女无盐;二姐姐打扮漂亮些,他就只看姐姐、不看我啦!”
平兰伸手推了她一把,佯怒道,“好呀你个小蹄子,为了你的‘郎艳独绝’,竟将亲姐姐都舍出去了!”
平蕙又笑又羞直往平兰怀里钻,两个笑闹半夜才睡。
第二日一早,赵氏和二夫人一处,领着平兰和平蕙从梨白院往大门马车处走,将近了,一眼就瞧见大夫人和盛装打扮的平芷。
赵氏与二夫人相视一笑,道:“就说落下谁都不会落下大嫂!”
走到近前,赵氏又道,“大嫂怕不是一夜没睡,半夜里就领着芷丫头在这蹲着了吧?”
大夫人嗤笑:“少卖弄口舌,难道你心里不乐意蕙丫头去?”
赵氏瞅了眼平芷,戏谑道:“要不是芷丫头昨儿个一摔,咱们还真没想过进不进宫的事儿!二嫂你说是不?”
二夫人含笑不语,自顾给平兰整理鬓边发丝。平兰今日扮得雅致,温柔沉静
往那一站,好似一朵幽幽百合花。
大夫人睃了她一眼,用鼻腔轻哼一声,自顾拿眼瞅西院的方向。
她心里想的明白:平兰再美,也不过是一朵小百合,她家平芷是要做牡丹的人,要比也是和四丫头阮冰绡比。
阮夫人是有诰命在身的,入宫须得按品制穿仪服,裙甲钗环,暗紫流光;冰绡从母,因年纪小,穿了身浅藕荷色烟罗齐胸襦裙,外罩雾紫衫襦,头上梳了个飞天髻,鬓边斜插了个晶润的紫玉簪。
母女俩远远走来,一个是贵气逼人的诰命夫人,一个是轻盈灵动的姑射仙子,教大夫人几个移不开眼睛。
赵氏上前迎了,笑道:“可真真是紫气西来了!”
平蕙跟着拉了冰绡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她,口中情不自禁赞道:“四妹妹真是个仙女!”
平芷即便是朵牡丹,也是一朵人间的艳俗花。
这话平蕙只在心里想着,平芷却捕捉到她神色中的嘲讽之意,顿时羞恼,一扭头先上了马车,连礼数也不顾了。
气得大夫人掀开车帘低骂,“没志气的东西!到宫里仔细着礼节!”
平兰和平蕙相视一笑,冰绡只作不见,麻利上了阮夫人的马车。
“娘,若我一味守静藏拙,为太子不喜……往后日子岂不难过?”
昨夜阮夫人叮嘱冰绡,此番进宫觐见皇后娘娘,须谨记“多说多错”四字,宁可装聋作哑、做憨念痴被她瞧低了,也不能教她看出你是个有
主意的。太子侧妃司徒静乃是皇后的亲侄女,若不是皇上指婚,只怕司徒静就被扶正了。换做哪个当姑母的,看到冰绡都会不喜。
更何况皇后娘娘掌管后宫多年,厉害之处,只看庆裕帝膝下除太子外全都是公主便可知一二。
须知世上有两难做:一是为人臣子难做,二是为人媳妇难做。
太子妃是皇后娘娘的臣媳,是难上加难,须得加一万分小心。
冰绡岂能不明白其中利害,可想来想去,这装傻也得有度,若是被太子厌弃,岂不是舍本逐末?故而有此一问。
阮夫人又是欣慰又是心酸:女儿真的懂事了,想的却是如何讨好未来的夫君!若是嫁给阿七,一双小儿女有情有义,何须如此!
可怜了阿七,他的心意只能打烂了咽在肚子里,冰绡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阮夫人叹气,怜爱地摸了摸冰绡的头,“外臣家眷入宫,按礼皇上和太子都不会过去,昨儿个你哥哥回来说了,静侧妃在皇后宫里,今天应该也在。”
“若果真遇到太子呢?”
“如果没有旁人在,你不妨露出几分真性情与他看;但凡有旁人在,还是客气疏离些,往后日子长着,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自然能看出来,不急在一时。”
马车驶出连元街,往西拐进朱雀大街,再往南就是宫门了。
冰绡轻轻掀起帘子一角往外瞧,只见越往前走,街道越宽、人气越稀。回头往后看,闾阎
巷陌、烟火人家,俱都隐藏在了氤氲的晨雾里。
“来时的路呢?好像不见了”,冰绡心里想着,转过头来,冷不防朱红色的宫门和高墙赫然眼前。
走得近了才知道,原来宫墙这么高,人这么小。
太监早在西侧门等着了,一见马车立即上前行礼,“呦,车里的是阮夫人和阮小姐吧?”
尖细的嗓音一下将冰绡从沉思中拉回,又忽然想到那日在凉州将军府中接旨的情形。
彼时夏末,而今深秋,炎凉自是不同,可冰绡总觉得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