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狂接过仆使手里的大屈弓,又道:“殿下莫怪我是个觑气人儿,非但是弓,连其他的刀剑也想要。”
“咱们已见识过你箭法,知晓你是个奇人了,本王也不愿多为难你。这样罢,”姬胖子指着毗婆尸佛刀,道,“咱们当初现这古刀时,便觉其重若千钧,无人能将其拔起,若小兄弟你能将其自石中拔出,本王便将它们一并赏赐于你!”
四周的宾客出艳羡之声,然而人人看得出楚狂出手不凡,故也无人反对。
楚狂上前,两手握住毗婆尸佛刀的刀柄,却开始犯难。实话说,他方才瘳愈,手上气力不足。才拔了一会儿功夫,便觉脸上淌汗,掌心火辣。连一旁看着的姬胖子也笑:
“看来小兄弟也不是十全十美,毕竟仍有未做到的事。”
楚狂急得汗流至踵,这时忽而从旁伸来一只手,覆在他手背上,楚狂转头一看,却见是方惊愚。
方惊愚手上使力,手背上青筋络起,然而神色淡淡的,如凉宵月晖一般清净。楚狂心想:这死扎嘴葫芦,好大的力气!怪不得先前他抓住自己腕子,挣也挣不脱。
只听“铮”一声响,一刹间,犹如白蛟出海一般,毗婆尸佛刀自海岩中脱出,其势如磪高山,在场之人无不被其压倒。楚狂闷哼一声,踉跄几步,撞上方惊愚胸膛。
“妙哉,妙哉!”姬胖子大声抚掌称快,“两位小兄弟当受上赏!”
仆使们将含光剑也一并递上,方惊愚和楚狂皆心满意足。兜兜转转,这些兵器最终还是回到了他们手里。
然而姬胖子却仍不消停,他一挥手,吩咐下仆端来两盅黑黍酒,赐给两人。姬胖子环视着他们道:
“今日见识了一番,本王才知你二人绝非庸人,巡城墙未免太过屈才,往后便随在本王身畔,做本王亲卫罢!”
两人紧忙下拜,对视一眼,从各自眼里看出了得逞的笑意。他们大费周章,便是要接近归墟城关,寻机悄悄溜出去。二人大拜大叩,齐声道:“谢殿下!”
姬胖子满意地点头,待两人起身,他抄起手边的秋树鹧鸪扇,指向楚狂:“你艺高胆大,本王不日当册立你一个名头。本王既是白帝血胤……”
他沉默片晌,道:“这样罢,往后便封你作‘天符卫’!”
楚狂瞠目结舌。
这时姬胖子又点向方惊愚,冥思苦想半晌,道:
“而你,往后便是……‘天符卫’的小厮儿!”
第97章腹有鳞甲
夜深露凝,牛斗悬空。岱舆郊野的一间毛石屋中,传出一阵细若蚊蝇的念诵声。
屋宇不大,后吊窗边摆一只木神龛,上置一只七眼九脚鱼的神像,金漆剥落,显有了年头。在岱舆,这神像户户皆有,雕的是时人敬奉的雍和大仙。
此时念经的是一个白皤然的老妇人,灰头巾,豆绿窄袖褙子,如一只干瘪葫芦。但听她低声道:
“大仙护佑,愿小家凡事大吉,福报连连……”
一面念,她一面不安地捏动手里的一只珠串。这串子上头串的不是金玉,而是生馋菜叶子,很是古怪。老婆子一面捻着它,一面张惶地外望。然而黑夜死寂无声,不见她盼的归人。
突然间,束茅栅子一响,一阵阴风吹来,灯影一晃。一个黑影突而填在门洞里,教老婆子吃一大惊。待颤巍巍地起身觑定了,方才看出那是她家老伴儿,瘦巴猴头,麻布短衣,怀里捧一只纸包。
见了老头,老妇从草拜垫上起身,先前的恭敬模样收了,泼辣地骂道:“死瘦鬼,浪哪儿去了,这样久才回来!”
老头嘿嘿笑道:“上金山寺前求‘仙馔’去了!”
老妇一听,眉头略舒。然而还未等老头儿解开纸包,她便火燎心急地一打他脊背,“急扯什么白脸!先擦了手,拜过大仙再讲!”
于是老头儿出门,到井边洗净了手,又回到屋里,两人跪在草垫前,又敬重地拜了一拜。
“仙馔”在岱舆并不罕有,寺中的阿阇梨常会舍给黎民,传闻这是由大仙赐予仙山卫的甘露,而仙山卫则慈悲心肠,将其下,以普济众生,故而许多岱舆平民倒可接触到“仙馔”。这“仙馔”既能果腹,又可医病,寺前求接济的黔黎常排作长龙。
待拜完大仙像,老头儿笑道:“快快将这‘仙馔’吃了罢,这样一来,你腿上的跌伤也当好了。”
婆子道:“惦记俺这老腿作甚!不如你吃了,补补身子,锄田更有劲。”她话虽这样讲,眼睛却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