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娟把本子拎过去看了看:“字写得不错啊。”
随即唰唰两笔签了名字,刺啦扯下来夹进文件夹。
“行了,你去吧。”邱娟拎着手包站起来,整了整衣服。
“谢谢邱主任!”贺春景跟着站起来,标标准准九十度鞠了一躬,给邱娟惊了一跳。
“你这孩子,就是太学生气了,还行这么大礼!”
邱娟开门把贺春景让出去,随即自己跟着出去,把门鼻儿上的小锁头啪嗒扣上。
“你记着,外出在社会上,什么人都有。你该礼貌是要礼貌,但别跟谁都这么客气,人家看你太那什么了,就该欺负你了,懂吗!”
“好。”贺春景点点头。
“对,虽然咱们是个半大的小伙子,但是你硬气点。”邱娟拍拍贺春景的后背,觉得这孩子营养跟不上育,又敦促了一句,“多吃点饭,快点长,看你现在这样,小鼻子小眼儿的!”
贺春景笑起来。
他脸颊上还带着少儿时期的柔和轮廓,眼睛溜圆,眼梢略微有些向下坠,鼻梁拔得高,但鼻头又是钝的,一副老实相。整张脸唯有下巴尖尖,添了几分精巧灵气在上头,这一笑起来,像只得了乖的小狗。
邱娟啧了一声,伸手颇为慈爱地捏了一把小孩的脸。
“就你这笑模样,以后长开了,我看厂子里得有一半女孩都要给你写情书。”
“哪有那么夸张。”贺春景挠挠头。
“不信你就快点长。”邱娟逗他。
警察是第二天早上来的,当众把马进宝带上了警车。
邱娟做事很利落,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广播通知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处罚,以及后续针对女生宿舍增设的保护措施。
姑娘们拍手称快,高兴极了,男工人们脸色倒是都不大好,主要大致分为两派一派痛骂马进宝,骂他牵累大家都被当成了贼人流氓,无端背了骂名;另一波则是对厂里增设女寝室保护措施的事情很不满意,觉得是把所有男人都当成了变态去提防,有损他们男子汉的伟岸形象。
还有一小部分,脸色更难看,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自然就是周虎及其内裤帮同党。
女人骂,骂的是他们;男人骂,骂得也是他们,偏又是自己做了不敢认,只能王八入水,活憋着。
这火攒了一天,周虎忍不住搬箱时用货物撒气,又因为撞瘪了几罐奶粉被罚了钱。到了下班回宿舍的时候,简直是怒不可遏了,只想找寝室里那个娘们儿唧唧的倒霉蛋狠狠撒气。
结果到宿舍扑了个空,周虎的火气压不住了。
周围几个人见他面色不善,都不敢吱声,怕他起疯来找自己的茬。眼见周虎越来越气,有胆大的挂了笑脸迎上去:“虎哥,今晚打牌不?”
周虎正要骂他,忽地一眼横见寝室桌角的东西,狞笑了一下:“打,怎么不打!”
那张桌子上东西放得杂乱极了。
十来个人的饭碗水杯里倒歪斜,甚至在杯盘间还能见到两成团的袜子,一条破洞毛巾;被水渍洇湿了又风干的抽巴巴杂志摊在桌面上,彩色封皮早和桌面难舍难分,但凡有谁想把它揭起来,一准留下个白花花的印子扒在桌上。
桌沿桌腿上淅淅沥沥风干了不明液体,目光顺着爬上去,眼珠子都快要被腻住谁吃了荤油菜汤、洒了饮料啤酒在桌面上,统统有迹可循,桌上斑斑点点全是黏糊污渍。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右上角贴着墙有一小块被擦出个瓦亮的空地,一只不锈钢饭盒老老实实立在墙边。那谨小慎微的样子,精确反馈出其主人在这地方的生存状况。
“扑克要打,但老子现在尿急,又懒得出门!”周虎从床上蹦下来,抽了支烟叼在嘴角。
他慢悠悠走到桌边上,把贺春景那只缩脚立着的饭盒捏起来,冷哼一声。
而后周虎把饭盒盖子掀起来,随手扔给身边的人:“烟灰缸。”
有人接过去,熟练地倒水弹烟灰,一抬头,却又惊住了。
周虎居然当众掏了家伙,尿在了饭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