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说起大话来眼也不眨,但不得不说确实让孟渔有几分安心。
“挨近些,保留体力,不要睡觉,困了就和我说话,很快就会有人找到我们。”
“好……”
今夜无星无月,篝火仍在烈烈燃烧,傅至景端正地坐在营帐里闭目养神,静候既定的变故。
片刻后,外头噪声大动,他缓缓睁眼,落在膝上的五指也逐渐松开。
护卫来报,夜路深重,阿丽雅公主不慎落马,摔断了一条腿,左颊被地面一块尖锐的石头划伤,血流不止,御医正在竭力治疗,但划痕太深恐留疤痕。
避风的帘子掀了又合,啪嗒一声,烛光高窜,照亮蒋文峥的身躯。
傅至景起身作揖,“二殿下。”
两人的影子一左一右被拉长,随着蒋文峥的走近部分交叠,他仍温文尔雅,语气却难得是上位者的威压,“阿丽雅的事是你安排的。”
“回殿下,公主天资灵秀,“傅至景抬起一双清明却坚定的眼,“臣不过稍加提点。”
凡事有舍有得,阿丽雅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女子,用一时的伤中断这场政治婚姻,是很值当的做法。
春猎前,突厥王和突厥王后就因为她的婚事争执不下,如今这桩婚事还没有着落阿丽雅就断了腿毁了容,爱女心切的突厥王后定会想尽办法阻止这场联姻。
再者,皇子侧妃是天家门面之一,凡貌若无盐者皆被筛出,如今阿丽雅脸上落了疤,又如何能成为皇家儿媳——何况他们始终不知突厥王究竟钟意哪位皇子,一切都是看不清的烟雾弹,不过防范于未然。
“这些天公主多次与你交谈,你们是在密谋此事?”
“并非密谋,只是交谈。”
“你可知撺掇公主是杀头大罪?”
“臣自知罪孽深重。”
“你不愿意迎娶公主,是因为九弟?”
傅至景掷地有声道:“是。”
帐外脚步声络绎不绝,一阵阴风卷起外帘,送来一阵冷意。
许久,蒋文峥沉吟,“九弟现下和刘翊阳在一起。”
傅至景唇瓣微抿,藏在袖中的手慢慢握紧。
“没有突厥王,若能多一个刘翊阳为我所用也不枉此行。”蒋文峥负手道,“我不喜欢自作主张之人,公主一事下不为例。”
“敢问九殿下在何处?”
“两公里外的密林。”蒋文峥叫住要往外走的傅至景,扬声,“你样样都好,唯独事关九弟就失了心智。他是我的胞弟,我不会伤他,你无需多此一行。”
背对着蒋文峥的傅至景眸光锐利,语气却是截然相反的谦逊,“恕臣不能置九殿下于不顾。”
他大步流星地离开营帐,取马奔行,狂烈的风吹乱他的发缕衣袍,眼神是一往无前的锋锐。
蒋文峥敬终慎始,在他底下做事若是没有半点弱点和把柄势必惹得猜忌,恰当的忤逆与破绽反倒能减少他的疑心,傅至景越是将孟渔奉为挚爱,蒋文峥就越以为握住他的死穴,如此才可安心将大事交由他置办。
他不愿意迎娶阿丽雅是真,拿这事大作文章戏演深情也不假。
可是孟渔、孟渔……傅至景将这个滚瓜烂熟的名字咀嚼咽肚,二十多载点点滴滴历历在目,他生来就背负孽海深仇,直至今日仍身处团团迷雾里。
他有要去完成的使命,有必须夺回的人生,他没有得选,也绝不后悔自己走过的每一条路,但他要孟渔亲眼看着他杀下这一局,跟他并肩站在这片皇土最高的位置。
作者有话说
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第二十一届国际奥斯卡影帝傅至景,他的获奖理由是:男人三分戏,演到你哭泣。
ps:突厥王有择婿想法,但对象未知,文章里自始至终都是老二的猜测一面之词,大家不要像小鱼一样被他耍了(不是
以及本文的过家家式权谋有借鉴正史野史,当然更多还是我编的,所以当乐子看就行哈。
“还能不能坚持?”
“能。”
孟渔跟刘翊阳在草丛里躲了一个时辰,冻得几近昏厥,刘翊阳怕他真折在这儿,不得不设法带着他离开,好在偷袭的人已经没了声响,四周还算安全。
到底没怎么吃过苦,不像刘翊阳三天两头的风餐露宿能撑下来,走了两刻钟,孟渔的嘴唇憋得青紫,仿佛随时会撅过去。
“不能就别强撑。”刘翊阳看不过眼,在他面前半蹲好,“上来。”
保命要紧,孟渔顾不得被笑话,三两下爬到刘翊阳的背上搂紧,小声道谢。
在寒冷的野外睡着容易失温,是很危险的事情,刘翊阳边注意周遭的变化边压低了声音和昏昏欲睡的孟渔说话,“你千万别死,我可不想多加一条谋杀皇子的罪名。”
孟渔有气无力道:“不是阎王来了都打不过少将军吗?”
“那也得你争点气。”刘翊阳察觉到逐渐孱弱的呼吸,狠心捏了手中的大腿肉,孟渔果然被痛清醒,他加快脚步,“别睡,不如来猜一猜是谁想要杀我。”
孟渔晃晃混沌的脑袋,好半晌才答:“除了五哥还能是谁?”
“你觉得是五殿下?”
“嗯,他之前还想掐死我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孟渔常常要隔好一会儿才有回应,刘翊阳的步伐越来越快了,颠得他难受,但正因此始终憋着一口气没晕过去。
密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黑夜里极难辨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刘翊阳停了下来,竖着耳朵说:“有人来了。”
是敌是友未能得知,他找了棵隐蔽的树藏身,直到听见一声高过一声的“九殿下”才松口气,背着人大喊,“我们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