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阿姨那儿……不就是去城南?”简宁道,“咱们不顺路,一南一北,你别送我了。”
“我还是把你送回去吧,你没开车,怪不方便的。”
“我打个车不就得了?你也是,明知道阿姨行动不便,还把她一个人扔家里,跟我出来看画展。”
“我这不是想好好表达一下感谢吗。”
“想表达感谢什么时候不行,等过阵子阿姨好点再说呗。”简宁含笑道,“好了,我送你到这儿,你快回去吧。”
夏明霄不解:“你不走?”
“这么一票难求的画展,我还想多看会儿呢。”简宁佯装抱怨,“跟你这个不懂艺术的榆木疙瘩一起看,一点意思都没有。”
夏明霄尴尬地笑了一下:“我确实不懂这些,要不下次请你看电影吧?”
简宁不置可否,只一笑:“快回去吧,阿姨还在家等着呢。”
夏明霄应了一声,嘱咐了几句早点回家,注意安全,转身离开。
简宁站在门里,静静看着夏明霄的背影。
一口气涌到嗓子眼,他脱口而出:“等等!”
夏明霄转身。
“下次,要是再有类似的事,麻烦你及时接电话,这样阿姨就不用找我,你也不会欠我人情了。”简宁知道自己语气刻薄,可是他控制不住,“就算不得已,一定要我帮忙,也不用请我看画展来感谢我。”
简宁看着夏明霄,笑得友好极了。
“把你买票的钱折现,发个微信红包给我,我会更开心。”
毕业后,夏明霄去北京待了三年,又去上海待了两年。
五年后,带着一身在大城市历练出的经验和漂亮的简历回了城。
有企业给他开出高薪,上来就让他带项目。压力大任务重,即便如此,他也没忘记约简宁小聚。
许久未见,甚至一通电话一个短信都没有,乍然见面,简宁以为两人会无话可聊,非常尴尬,见了面才知道,不存在的。
他们就像两个昨天才刚见过面的老友,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话题。
聊到最后还都喝多了,简宁趴在桌子上起不来,夏明霄手里扶着酒瓶子,连连道以后要常见面。
自然要常见面的,走了这么多年,再回来,夏明霄在城几乎没几个认识的人,除了有限的几个关系一般的大学同学,只剩下简宁。
简宁也不明白为什么,按理讲,他跟夏明霄应该老死不相往来,或者非常生分,可偏偏这些都没发生,一见面,夏明霄皱着眉问简宁怎么比大学时还瘦,简宁冷冰冰地回击,你倒是比大学时胖了不止二十斤。
那时简宁也要跳槽。原来那家公司的老板是傻逼,简宁给他打了八个月工,忍无可忍,愤然离职。他扣着简宁最后一个月工资不给,也坚决不给简宁开离职证明,搞得简宁没办法在新公司办入职。简宁正在找劳动仲裁,其中流程十分繁琐还未必有效,他烦闷得很,有次相约喝酒,随口向夏明霄诉苦。夏明霄默默听完,别的没提,只问他:
“你现在有钱花吗?要不我先给你一万块应急,你别急着还,不够再跟我说?”
一句顶得上一万句安慰。
如此这般,一来二去,本就熟稔的两人变得更加亲近。
简宁有不少朋友,闲来饭局酒局不少,可是那段日子,他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给了夏明霄。
挺开心的,他喜欢跟夏明霄待在一起。自己嘴毒,讽刺挖苦,俏皮话一车一车的,夏明霄不反驳,只是笑,偶尔想到怎么还口,赶紧怼回去一句,再扬扬自得许久。在他面前,简宁可以卸掉自己温柔体贴、宽厚和气的社交面孔,轻松做自己。哪怕自己骂一晚上老板和同事,夏明霄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很快,两人从偶尔小聚变成一周至少见三次面,简宁买房,夏明霄陪他去交首付,夏明霄后来也买了房,简宁陪他一起去老家把妈妈接了过来。
两人的生活有了越来越多的交集,彼此的关系也变得比朋友更亲近,简宁隐隐有预感,他们又要在一起了。
简宁不排斥,他很愿意。他没忘记过夏明霄,夏明霄对他也与对别人不同。五年前,他们都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学生,感情的事太复杂,他们处理不好,情有可原。如今历经世事,长大了也成熟了,他们终于明白该用什么态度处理感情,重来一次,一定会比当初更好。
简宁充满信心,有些焦急又有些腼腆地等着,等夏明霄挑破那层窗户纸。
他等来了夏明霄的新男友。
那男孩只有二十一岁,还没毕业,长相嫩得很,说他十六都有人信。他在简宁家楼下等他,等了不知多久。他甚至不知道简宁长什么样,见简宁从车上下来,犹犹豫豫地走过来,欲言又止。
简宁以为他需要帮助,主动问:“有什么事?”
男孩支支吾吾,先道了歉才问:“你是简宁吗?”
一个下午,不知他在这里问了多少人。
简宁说:“我是。”
“我是夏明霄的男朋友,”男孩道,“我们交往快两个月了。”
简宁用了一分钟才回过神来。
耳膜因骤然充血而鼓噪,嗓音在瞬间变得沙哑,简宁的表情和神态却很镇定:“然后呢?”
“我想麻烦你……”男孩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看上去羞涩又怯懦,可他的举动和言语却很大胆,“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跟他见面了?”
“为什么?”
“因为我很爱他,我真的很爱他,”男孩道,“可是只要你在他身边,我就没有办法成为他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