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桉想起他犯肠炎那次,钟严帮他按压穴位缓解疼痛,还睡了工作以来最舒服的一觉。这本事,真不像小打小闹。
时桉随手拿起桌上的《急诊科危重疑难病例临床解析》摸到书页的时候,他指尖抖了一下。
因长期翻动,纸页已经皱变软,内页贴满便签,把书撑成了几倍厚。画线和标注一层接着一层,时桉认得,都是钟严的字迹。
这些便签有对书中案例的解读,也有重新策划的治疗方案。个别较为常见,但大部分,时桉听都没听说过。
从字体和便签的深浅程度能看出,书经常被反复阅读,治疗方案也不断进步。
陈小曼总说钟严是天才,是没有短板的六边形,随便抬手,就能达到普通人踮脚都摸不到的天。每次说完这些,她还总要加一句,“跟你一样,太气人了。”
钟严是不是天才他不清楚,但时桉知道自己不是,他用心过,也努力过。
钟严给人的感觉和传统医生不同,没有劳累过度的蓬头垢面,不论是下班后还是上班前,他都精神利落,带着股特别的酷劲儿。
特别是戴墨镜开跑车时,任谁也猜不到,他是三甲医院的急诊科主任。
时桉放下手里的书,又抽出旁边的几本,无一例外,每一本都翻到变软,写过一层又一层的批注。
可怕的不是天才,是天才比你还努力。
*
钟严回来时,家里有了细微改变。
垃圾桶干干净净,杂物摆放整齐,地板和窗台也有擦拭的痕迹。
钟严蹭过一尘不染的桌台,“你收拾了?”
“嗯。”时桉背对着他,坐在地毯上。
这一幕让钟严幻视当年,那时的小黄毛也这么曲着腿压平了地毯,穿白色袜子,露小半截脚踝。
七年间,钟严把房子翻新过,家具装潢全换了,只有这块地毯还留着,定期花大价钱清洗。
钟严拧开矿泉水,“你还挺勤快。”
“没人会跟二百块钱过不去。”
钟严侧过身,才现时桉在看书。
低着头,非常用功。
“刚搬来一天,倒是装得像模像样。”
“没装。”时桉继续写,“申请读博得提前准备。”
这是医学生的常态,想进市级以上的医院,博士是敲门砖。
钟严换了鞋,去洗手,“想读哪儿的博?”
“本校吧。”时桉知道,钟严也是医大毕业的,“您觉得是跟侯教授好,还是门教……算了,您肯定推荐我门教授。”
钟严擦干手,打开冰箱门,“为什么这么肯定?”
“侯教授注重实践,门教授严抓理论。门教授带出来的学生,scI表数量和影响因子都尤为突出。”
和逼人抄书、默手术技巧、背医嘱的某人异曲同工。时桉查过,钟严的论文表量多到不真实,普通人望而不及。
钟严打开微波炉,放碗进去,“你自己怎么想的?”
“我更倾向侯教授。”
“讨厌写论文?”
“也不是讨厌,就是感觉没用。我想当医生,不是讲师。理论再花里胡哨,也没一场手术来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