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方便让他接个电话吗?”
“他没在医疗中心,去下面村子了。”
意料之外,这小孩不太好糊弄,即便钟严给出了很多理由,到最后,还是得到一句极不信任的回复。
“可我觉得,您就是骗我了。”
“我骗你干什么。”钟严说:“我跟他十几年的交情,他要是真出事,我还有心思陪你聊天?”
对面仍不饶人,“那你誓。”
“我以我的人格,再抵上我的职业誓,梁颂晟非常平安。”
“您叫什么?”
“省院急诊科,钟严。”
“我记住了钟医生,如果您骗我,就、就麻烦您等着!”
钟严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嘁了一声,“小屁孩,奶凶奶凶的,吓唬谁呢。”
“为什么骗他?”时桉站在旁边,听完了全程,气哄哄的脸,“你就是骗他了!”
“不然呢,告诉他实话?说梁颂晟已经失联两天,而事地情况险急,我们连救人的资格都没有?”
“身为医护工作者,及时向家属说明情况是基本职责。”时桉义正词严,“家属拥有知情同意权。”
“医生是医生,朋友是朋友,梁颂晟不是我的患者,那小孩也不是我患者的家属。”钟严憋着火,“少给我偷换概念。”
“那也不能骗人啊!您有没有考虑过,当事人如果知道您在骗他,会是什么感受?您想过他得知真相以后会有多难受吗?”时桉咬牙,脸紧得像被风吹干,“而且,您还那种毒誓。”
“你考虑过,他得知真相会怎么做吗?”钟严的话,像射出去的箭,“大哭大闹,痛不欲生,甚至冲动跑来这里,不顾任何人的反对去找他?也埋在雪里,白搭一条命就对了?”
时桉心有不甘,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正因为我考虑过他的感受,才会骗他。”
抵上职业和人格为代价,也要骗他。
最重要的是,他会这么说,完全基于梁颂晟的意愿,他绝不希望那孩子为他担惊受怕。
时桉讨厌他此刻的气定神闲,攥着拳,“您就不担心吗?万一梁主任他真的有什么不测。”
“担心有用吗?”
“作为临床医生,稳定的心态比扎实的技术更重要,越面临险情,就越要沉下心思顾全大局,这是对患者负责。”钟严点着他的胸口,“也是对你这身白大褂负责。”
时桉低下头,憋回去的不服软成了纸。
“除了顾全大局,更重要的是信任。就像在外科手术中,信任你的一助二助那样。”钟严的语气里,有令人向往的坚定和认真,“我相信我的一助二助,同样,也相信他们俩。”
他们是有多年救援经验的医生,面临困难和险情,自救和生存能力远强过普通人。
他们随身携带急救物资,只要不受大伤,抗一周问题不大。
等冷静下来,时桉觉得不配,连他自己都没法对家人诚实,凭什么谴责钟严。
但想来也可笑,瞒着妈妈和姥姥,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竟然只是看小孩。
时桉独自跑远,钟严点开屏幕,是徐柏樟和梁颂晟的定位和心率监控。
两个人的身体机能正逐渐下降,但还在可维持的范围。钟严根据定位搜索,梁颂晟应该在山洞,徐柏樟那边属于盲区,可能麻烦点。
要问担不担心,整个医疗中心,绝不会有人比他更担心。
他们俩的失联,对实习生来说,是失去两位顶尖的老师;对院方来说,是失去两位优秀的工作者;可对他来说,失去的是相识十几年,共甘共苦的朋友、兄弟,甚至是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