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民窟的建筑完全迥异于镇子上的,虽然都不高,只有一层,但是不是砖瓦房,当然也不可能是草木房。这里海风大,暴雨多。因为地势高,暴雨不成问题,但是镇子外面的风大,又因为缺材少料,所以只能修建石墙屋或土墙屋,房顶自然是海草苫成的尖顶或石板铺成的平顶。模样古怪而简陋,狭小而拥挤,一看就是廉价屋。
一位模样俊俏的小青年,年约十四五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蔫妥妥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西下,将他的背影拖长,衬出他的孤单寂寞。
他家的房子还算不错,虽然在镇子边上,但好歹沾了镇子的风水之光,不仅在山的臂弯里避风避雨,还是一栋独家小院。
小青年推开院门,走了进去,看见院子里她娘正和几位左邻右舍的婆姨坐在树荫下,石桌旁闲聊,桌上放着一小碟瓜子。
一位小娘们看见他进来,打趣道:“瞧这位小哥无精打采的样子,是不是去哪里鬼混了啊?”
小哥看了小娘们一眼,眼里露出从未有过的厌恶之色,吓了小娘们一跳。
他的母亲卿三娘不悦道:“臭小子,干什么去啦?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谁知小哥对他娘也没有好脸色,气鼓涨涨地甩脸而去,向着他家的小木屋走去。
惹得卿三娘骂道:“死娃子,你是吃饱了撑着,还是饿坏了肚子?老娘问你话呐,你拽什么拽?你做给哪个看啊?”
小哥依然没有理会他的老娘,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含恨而去,脚步不停。
他这是怎么啦?
气得卿三娘扔下手里的瓜子皮,胸脯起伏不定,柳眉倒竖,对着小哥的后背,怒道:“你翅膀硬了,是不是?老娘养了你十五岁,你也该自食其力了。告诉你,今晚上没有你的饭,有本事你自己找食去。”
卿三娘说完,气鼓气胀的,也不管小哥是咋个回事,转头依旧摆她的龙门阵。
虽然离吃晚饭还早着,小哥回来也不是觅食。但是听了母亲的话后,他还是在房门前停下。他转过身,看着院中的四位大人,一副犹豫不定,不知进退,丢魂失魄的样子,不知生了啥事?
旁边的一位婆姨道:“这天真是不让人活了,现在岛上物价飞涨,尤其是吃货,一天一个价,真担心哪一天买不起粮食啊,那就惨了。”
卿三娘道:“雷三爷不是在想办法吗?只要有雷三爷在,万事无忧。”
婆姨道:“你就那么信雷三爷啊,要不是他的手下吃不起饭,他才不会想办法呐。他想的办法也是……”
说到这里,她突然掩口不语了。
另一位婆姨横了她一眼,道:“有什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他想的办法不就是无本生意吗?也亏得有他在,这岛上才没有出现饿死人的惨剧。连官府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不管,可见他的行为乃是义举,深得民心。”
小娘们娇声道:“要怪也只能怪那些奸商,囤积居奇,是他们抬高了物价,害苦了老百姓。”
另一位婆姨道:“你怎么知道那些商人和雷三爷不是一伙的?他们不过是左手倒右手,掩人耳目。雷三爷既博取了好名声,万民敬仰,人人争相为他卖命,奸商又赚足了银两,盆满钵满,过着光鲜亮丽的生活。”
婆姨道:“也许奸商从雷三爷那里进货就是高价,所以才卖得特别贵,大头都被雷三爷赚走了。”
另一位婆姨道:“也是,雷三爷又不是好好先生,凭啥做好事?干嘛养着那么多人?能够不死就是不错的了,还想着提高生活质量,那是做梦。如果都过上富裕安足的生活了,谁还愿意去拼死拼活地干活呢?”
婆姨道:“这不是把人当牲口用吗?”
另一位婆姨道:“这叫饥饿法则。”
小娘们笑道:“有人说人本来就是动物嘛。”
婆姨笑道:“人若堕落起来,连畜牲都不如。”
另一位婆姨笑道:“应该这么说,在他的眼里,别人都是动物,杀之不足惜,他自己可是神的子女,身上流淌着神光哩。”
卿三娘叹息道:“人活着没有尊严,确实连狗都不如。”
另一位婆姨道:“尊严都是拿命换来的,可怕的是,如果拿命都换不来尊严,那活着也没啥意义了。”
婆姨道:“只有那么大的命,没办法。”
另一位婆姨道:“你们说,岛上的人口增多,是好事还是坏事?”
卿三娘想了一下,道:“对某些人来说,是好事,对某些人来说,是坏事。不说那些新来的流民,单说我们这些原住民,多数都因此获利。就连我们的生意比以前都不知好了多少倍,更不要说街上那些商老爷了。这全要归功于雷三爷,是他带领大家共同富裕,找到了生财之道。正因为有了外来收入,这个海岛才能生活这么多人。只可怜那些老实巴交的农民和一些认死理的渔民,他们的收入有限,跟不上物价的飞涨,只会越来越穷,最后破产倒闭,沦为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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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们嘻嘻笑道:“这样一来,雷三爷的队伍又增加了,可喜可贺啊!”
婆姨道:“如今看来,这一切好像都是雷三爷刻意促成的一样。故意抬高物价,让大家手里的货币贬值,这样大家没有钱了,只能被迫为他卖命。他又开放港口,源源不断地吸纳外地人口,让劳动力变得廉价,他只需支付很少的费用就可获得大量的手下。”
卿三娘道:“不是刻意为之,而是因势利导。”
小娘们撇嘴道:“万恶的老板,官府都不管一下。”
婆姨道:“官府就是他的后台呀。”
卿三娘道:“官府撤出沙岛了,现在他就是老大。”
另一位婆姨道:“现在的他不是唯一的老大了。新近来了一位叫赵敏英的女人,她不知从何而来,突然就冒出来了,应该不是本岛人。她武艺高强,把雷三爷的手下打得节节败退。不过雷三爷还没有出面,和她战上一场,不知二人的武功谁更高,好多人都在观望之中。她才来不过半个月,就收获了大批手下,那些以前不满意雷三爷的,纷纷投靠了她。听说她开出的条件比雷三爷的高了一倍,那些个穷哈哈不乐疯才怪。尤其她打出保护女性,解放女性的口号,更是得到了广大妇女儿童的支持。她在岛上攻城掠地,势如破竹,已经占领了差不多半个镇子,全镇的人约有一半都投降了她。如在的她人多势众,可以说与雷三爷势均力敌,互不相让。一位新的女王即将诞生。好多人都觉得要不了多久她就会统治沙岛,到时我们也要被迫向她缴税。”
小娘们憋憋嘴道:“既然是解放我们,帮助我们,为啥又向我们要钱呢?那不是成了新的官老爷了吗?我们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另一位婆姨道:“以前只有两位老爷,一位官老爷,一位雷老爷。现在又来了一位赵老爷,我看这不是好事。只有那群无产者,不嫌事大,瞎起哄,与其说是迎新王,不如说是趁火打劫,火中取栗。”
小娘们道:“官老爷已走了,现在只有两位老爷了。我们不用缴官方的税了。而且赵老爷没有向我们征税。我们现在的税费可以说轻松了一半。”
另一位婆姨鄙夷道:“那是她还打着保护女性权益的幌子,需要利用我们,一旦迈过了这道坎,过了这个危机关头,你看她向不向我们摊派费用喃?那是早晚的事,不然你以为她争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