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丞相威震四海,天下十有其八,刘璋上供,孙权瑟瑟,张鲁了了,马腾偏安。当聚大军八十万,蒙冲斗舰数千,旌麾南指,水6俱下,直取金陵。”
“自孙讨逆虎踞江东,已有十又三年,此诚一路进取江东之时,将军为何未言胜,先言败?”
二十九岁的司马懿,说这些话时声情并茂,极富感染力,众官纷纷附和,更有人大声叫好。
就连素有长者之风的毛阶、崔琰都是心情震荡。
唯独曹无冷哼一声,淡然道:“司马仲达,别装了,我不信你看不出来这里边有问题。”
司马懿眉头一皱:“将军此言何解?”
曹无冷笑:“自董卓乱起,家兄逐鹿中原,也有一十九年,这十九年间,诸将东征西讨,立下赫赫战功,可是这里边有几个打过大规模水战?是诸夏侯曹,还是各位良将,还是你司马仲达?你们可知道长江何时有风浪,江里水文如何?”
司马懿一怔,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长江之险,远胜河、淮、济,你可知江面风向何处?何时是东风,何时是西风?大船何时冲撞?何时射箭?何时结弦?何时跳帮?一问三不知,打什么仗?北方苦无水师良将,此败因一也。”
每问一句,司马懿脸色便变一分,他压紧脚跟,不再后退,曹无却不打算放过他。
“诸将不识水战,则必用荆襄九郡之人,然而九郡新附,虽各有封赏,却难免心口不一。蔡瑁、张允貌合神离,九郡太守各怀心思,文聘最后投降,人心未稳。此败因二也。”
司马懿终于被逼的又退一步,皱眉思索。
“马韩遂,狼子野心,屡屡寇边,刘璋占据长江上游,又有法正、张任,文武双全,天时在手。后方难定,此败因三也。”
“七月出征,而今已是十一月初,大军南去,劳师远征,水土不服,地利全无,此败因四也。”
“孙十万……孙讨虏年轻气盛,必不肯降,江东长年无战乱,民心依附。大耳……刘豫州携民渡江,宁愿放弃江陵也要保全百姓。而我军刚占荆州,百姓不知北方皇恩浩荡,人和皆在敌处。此败因五也!”
司马懿双手握拳,三个败因,将他逼退三步。
“家兄年少去官,于谯东五十里筑精舍。时我年纪尚幼,家兄夜读《孙子兵法》,曾言道,顺天行诛,因阴阳四时之制,故司马法曰冬夏不兴师。长江虽无凌汛,然而江面寒冷,入水刺骨,岂有冬天沿江直下的道理?冬日行军,此兵家大忌,绝败之处,故乃败因六也!”
“司马懿,你说我纸上谈兵,你出身河内,你见过长江么?你说我高谈阔论,那家兄夜读兵书的感悟算什么,家兄也高谈阔论?你说我危言耸听,那这六败之势,又有何解?”
一番话说的司马懿脸色铁青,前后已经退了快十步。
曹无搬出曹操,更是让他无从反驳。
司马懿把双手藏于身后,若有人注意,则能看到,他的双手抖若筛糠,刚才的气势已经完全归零。
……
帷幕里,听到夜读兵书一节,倒扣饭碗的曹操嘿笑一声。
“倒难为小无还记得当年的事。冬夏不兴师,他说的有道理。”
言罢,他把饭碗与桌面平齐,用筷子拨动,把倒扣出来的饭又装了回去。
他看着碗中剩了一半的饭,低声喃喃:“只是仅仅这些,可远远不够。”
他继续大口吃饭,荀彧目不斜视,恍若未闻。
夏侯惇独眼,目不能斜视。
但外边的一个声音,让夏侯惇目光变冷。
……
那是一个少年,他一身盔甲,在众多文官中非常显眼。
眼下,他越众而出,高声道:“打仗打仗,说到底,打的是人口城池,打的是武器兵刃,打的是后勤补给。孙子曰,十而围之,五而攻之,倍而分之。现在我军有八十三万,又占有襄阳、江陵,补给畅通,刘备仅有两万人,苦守夏口,孙权远在京口。左传说,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我军兵不血刃攻克荆州,士气正盛,锐不可当,他们靠什么抵挡我们百万雄师?”
听到这个说法,曹无想起前世那个段子,嗤之以鼻道:“八十三万对两万,优势在我?”
眼前少年自然不懂梗为何物,傲然道:“正是此意!将军对此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