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请他坐下,若有事情商议,道来便是。
曹操欲言又止了好几回,犹豫道:“我观生平记载,在官渡前就已经犯下诛杀董承、董贵人之事。以文若先生的才智,不曾觉得那时候我的有反心吗?”
荀明白了,想必是副本一趟又听了些什么事。
他站起来背过身去,看向屋外的平台空地。他的家园不是颍川的家,也不是官邸,是尚书台。
屋外的阳光洒落在身上,投出一道阴影。曹操没有站起来,十分局促地看着荀的背影,怕听到一个不想听的答案。
“明公在后世的风评不佳吧。”
“嗯。”曹操沉声应下,哪怕是网上那些站在支持他一方的后辈们,也没有否认过他犯下的过错。那些讨厌他的人,更是将他骂得体无完肤,甚至说他不如吕布那卑鄙小人,因为吕布没有屠城记载,而他到处屠。
荀缓缓道来,说:“袁公宽政爱民,河北百姓十分拥戴。后世评价如何?”
“也不好。”曹操如实说。
“嗯。”荀点头,又说,“若我对明公的期望只是为汉室固守一方,那么诸多行径错误,我都该指证,或者因明公‘失德’而再择明主。请问明公,可知我对你的期望是什么?”
曹操一愣,几乎没有犹豫地说:“一统华夏,匡扶汉室。”
“是。”荀转过身来,平静地叙述着自己的观点,平静得像是一个局外人,“我投靠明公,是信明公有一统华夏的能力。以结果论,过程如何是明公的事情。”不反对也不赞同,默许着曹操为达征战目的的一切行为。
少年曹操看着这个本该比自己年轻的谋臣,或许真正的时间在线正是因为荀比自己年轻,所以才没有察觉到两人并非主臣关系。
现在,当十七岁的自己站在三十九岁的荀面前,这种年龄差距天生形成一种年长者对年幼者的掌控感,他几乎可以断定两人的关系更像是操刀者,和一把刀。
他是荀选中的一把刀,荀提供锻刀的材料,不断地打磨锋利,刀按照操刀者的谋划东征西战。
就像荀所说的“期望”,这并不是一个下臣该对主公的用词,更像是对自己培养的孩子。
文若先生,王佐之才,他在栽培一个“王”,一个不能称王的王。
但,刀太锋利了。
他们是战友,是忘年交。
只是两人都以为自己才是掌控全局的那一个人。
曹操也站起来,看着荀又问:“如今先生知晓后来变故,倘若回去后的时间足够早,你还会选择我来一统华夏匡扶汉室吗?”
听到这个问题后的荀陷入了一种十分忧愁的情绪之中,若有所思道:“汉室衰微,非一人可挽回。来到此间后,我亦曾思考,哪一步错了。”
他垂眸,苦涩道:“没有哪一步错了。后世讨论若我选刘备会如何,我不会选刘备,天下之势无等候之时机,那时,非公不可。”
曹操听到这句话,低落的情绪彻底没了,心潮澎湃喜上眉梢。
荀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又斟酌道:“不过,那都是曾经了。今后回去了时间线够早的话,兴许可以选刘备,不知道一个小吏竟能有后来成就,既然知晓……”
“……”曹操一脸失落,甚至有些可怜巴巴,“文若……”
荀见明公如此,忍俊不禁,竟是笑了起来,道,“明公何故欲泣,适才相戏耳。”就像他自己所说,没有哪一步选错了,既然没错,又怎会更改?
曹操傻眼了,错愕道:“我……我还以为先生是个不言笑的人,竟会与我开玩笑。”
这下换荀一愣,随即笑得更爽朗,摇头道:“明公,我不过是有些谋略的寻常人,既有乐趣自然言笑。”
曹操听明白他是笑自己刚才的哭丧脸,此时心情好当然不恼了,挑眉道:“能博先生一笑,操乐意为之。”
两人相视一笑,举起茶盏闲话几句。
室内熏香袅袅如云雾,唯愿同道同归不离心,不作黄粱一场,再落得英雄泪沾襟。
【作者有话说】
袁术:喂喂喂,有没有人记得我死了啊!你们怎么这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