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奚娴提着食盒进了主院,却听侍奉的丫鬟青玉恭敬道“六姑娘,我们主子身子不适意,您在外间抄了经文便是。”
奚娴点点头,松了一口气,又把食盒交给青玉,柔和道“我晨起做了些梅子糕,若姐姐不嫌弃,便用一些全当是早点心了。”
青玉含笑一礼,提着食盒转身撩了帘子入内。
奚娴看着青玉的背影,托腮开始抄写,一笔笔慢慢描摹,神思渐浮。
却见面前悄无声息站了个人,奚娴心口一紧,立即抬头,却现是青玉回来了。
青玉对她柔和道“六姑娘,主子叫您进去。”
奚娴有些纳闷,却没有问出口。
嫡姐的院落里头和外面全然是两种景致,如拳的珠帘垂落下,长窗边是一片广阔萧索的院落,没有内院的精致婉约,带着一份天然的利落肃穆。
奚衡坐在梳妆台前,手边放着一叠梅子糕,而奚衡却捏着一根青碧的玉簪,指间温润光华流转,长眉微挑,薄唇轻启道“为我戴上。”
奚娴“”
她就觉得嫡姐说话的语气很奇怪,只是说不出哪里奇怪。
奚娴又回味一下,觉得这语气就像是命人把剑回鞘一般,没有女孩子对簪之物天然的期待和柔意。
可因着之前被警告过几次,奚娴心里不是没有忌惮,虽则心里暗骂嫡姐吃错药,还是沉默恭顺上前。
她伸手触及嫡姐指尖的玉簪,却扯不出来,嫡姐微冷的手指触碰到她的,凉得她心中微颤。
奚娴抽出玉簪,垂着眼眸为嫡姐簪上,双眼不经意间,却对上铜镜中嫡姐上挑的眼眸,锐利幽深,含着一点似笑非笑的嘲讽,似乎知道她心里在嘀咕甚么。
奚娴立即低下头道“还需要为您做些甚么”
嫡姐颔,让青玉为奚娴布置桌案,让她坐在跟前抄佛经。
奚娴觉得不合适,又很不自在。
嫡姐道“不情愿”
奚娴道“没有”
奚娴动作慢,坐在那儿抄经文时,嫡姐便在另一头写文章。
隔着一道珠帘身形瘦高笔直,就连隐约的片影都有些难掩的清贵,仿佛天生便受了很苛刻的贵族教育,从骨子里区分出不同来。
奚娴就想,一样是奚家人,怎么就这般不同
也是,嫡姐不是奚家血脉,当然不同。至于嫡姐在写什么,看甚么,奚娴从来不知道。
上辈子年纪尚小时,她偷偷瞥过两眼,却被奚衡捏着脖子,提溜回了原地,仰着头还不太懂事。
嫡姐的手劲儿很大,指腹间甚至有点微砺感,虽然整体修长,更像是握剑握弓的手,却不像是小姑娘家的。
奚娴自己的手却是软乎乎娇嫩温暖的,摸起来手感很舒服。
这般想着,奚娴便带出一点得意来。
这可是老天给饭吃,这么点大的姑娘,手糙得跟做了八辈子农活一般,难怪嫡姐这般阴郁难亲了,或许天生便有些自卑的。
奚娴一走神,墨汁便滴了一大滩,她睁大眼睛,便想要另寻一张纸重新写,却听嫡姐冷淡的嗓音传来“走神”
奚娴抿了唇,轻声道“我错了。”
奚娴知错不改不是头一回了,横竖认错认得飞快,其实不往心里去,奚衡懒得管她,便由得她去。
磨磨蹭蹭抄了一上午,奚娴只写了一点,因为嫡姐不但会把她写的全都翻阅一遍,还会朱拿笔将写得潦草的字全都一一圈出来,潦草得多了便掀了眼皮嘲讽她心不诚,如此便又要重写。
奚娴即便上辈子当了很多年的宠妃,养尊处优到了极致,回忆起年少时的痛苦全是嫡姐那张嘲讽的脸。
到了下午,奚娴难得见她爹来了嫡姐这儿。
她爹奚正擎现任大理寺寺丞,再想往上晋一级便不那么容易,嫡姐的外家地位崇高,当年嫡姐的母亲也不过是个三房幺女,那时太子还不是太子,太子的生母也非是三房所出,故而便叫她爹捡了个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