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邵云重,并不记得他。
这样不是正好吗?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他忘记了,不再纠缠了,你们两个人终于可以一别两宽。
为什么还会心痛呢?
为什么心脏会闷闷的呢?
裴雪意捂住心口,觉得好奇怪。他竟然想质问他,不是说很快就来找我吗?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
可是怎么问的出口呢?
如果不是为了来找他,他怎么会夜里出行?为什么就这么着急呢?等天亮了再出不好吗?
裴雪意望着邵云重的眼睛,很久没有说话,觉得眼眶有些酸,突然低下头。
邵云重久等不到他的回答,看他神色很奇怪,拧着眉头问:“你怎了?你不会说话啊?哑巴?”
裴雪意低着头笑了一下,唇角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
当时邵云重问他什么他都不说话,就是哭,邵云重便以为他是哑巴。
这个相似的情景能让他想起什么吗?
他抬起头看着邵云重,“你真不记得我了?”
邵云重说:“他们说我失忆了,你是谁呀?我看你有点眼熟。”
裴雪意说:“护工。”
邵云重说:“撒谎,就你这样,还护工?你能照顾谁?”
他上上下下打量裴雪意,语气带着一点嫌弃,“你这小身板跟纸糊的一样,皮包骨头的,你能照顾我?我照顾你还差不多。你到底什么人?”
裴雪意抿了抿唇,“你弟弟。”
邵云重眉头一皱,干脆道:“撒谎,你撒谎也不动动脑子?你看你跟我们家人长得像吗?而且我早看过户口本了,我家户口本压根儿没你这个人。”
他虽然失忆了,但还是邵云重,他的性格和思维方式没有变,很警觉且聪明,不会轻易相信,又固执。
他醒来后不相信自己的身份,不光看了户口本、身份证,甚至还看了邵怀峥的遗嘱。
邵云重本来看完身份证户口本,以及照镜子看了自己的脸和邵怀峥的脸有五六分相似,已经相信了,但是看完遗嘱又怀疑了,“我真的是你儿子?那为什么你的财产,一分钱都不给我?”
邵怀峥没想到会栽在这里,只能跟他解释:“因为你要干一件蠢事,我不同意,但你执意要做,所以失去了继承权。”
邵云重问:“我干什么事了?”
邵怀峥说:“为了一个人,冒着会把自己搭进去的风险,收购一家负债累累、四面透风的集团。”
邵云重越听眉头皱得越深,“真的?不可能,我会这么傻逼?我为了谁?这个人救过我的命?”
邵怀峥皱了皱眉,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后来呢?”邵云重追问,“我收购的公司怎么样了?目前迈入正轨了吗?开始盈利了吗?利润如何?计划什么时候上市?”
邵怀峥愣住,看来真是不记得了。他以为他会继续追问,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那么做?没想到他追问的是利润和上市。
他真把那个人忘干净了。
或许,如果当初他没有遇见裴雪意,他就应该是这样的吧,更符合邵怀峥心里对于继承人的期待,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忘了利润。
裴雪意惊讶于他的逻辑缜密,竟然连户口本都看了,想了想说:“我是你爸爸的养子,不是亲生的,也没上户口,所以户口本里没有我。”
这也不算说谎吧,他确实算邵怀峥半个养子。
邵云重恍然大悟,“哦,我爸收养的啊。那你为什么不住在家?那么多天了,我都没见过你。”
裴雪意已经很适应编瞎话了,面不改色地说:“我跟你关系不好,所以不住家里。”
邵云重挑眉,“不可能吧,咱俩关系不好?”
裴雪意:“嗯,不好。”
邵云重问:“你不喜欢我?”
裴雪意摇头,“不是,是你不喜欢我。”
邵云重一口咬定:“不可能,我会不喜欢你?你身上没有一点让我讨厌的地方,我为什么不喜欢你?”
邵云重虽然不记得了,但他还保持着自己的审美和直觉。
他根本不讨厌眼前的人,甚至看见他的时候,心里还觉得亲近。他怎么可能不喜欢?他觉得自己很喜欢。
裴雪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因为还没想好怎么编,只是伸手扶上他的胳膊,“我扶你起来。”
邵云重是刚才被护工搀扶时,突然暴躁犯浑,直接把护工推开了,然后摔在了地上。
他没拒绝裴雪意,将大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在那瘦弱的肩膀,被扶到床上躺好。
邵云重身上的外伤都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裴雪意凑近了才看到他额头靠近际线的地方有缝针的痕迹。
他想看看他的腿,将被子掀开,还没碰到裤管,就被人一把挡回去。
邵云重说:“别看了,不好看。”
他的腿两个月里动了好几次手术,伤口很狰狞,看着吓人,他这个弟弟看着那么文弱的,别被吓坏了。
裴雪意收回手,把被子重新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