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傅自皇后归京后又在京中盘桓了一段时日,终是决定再次离京返乡,任皇后苦苦哀求都不愿留在京中。但临离开之时却突然旧病作,卧病在床,皇后亲自前去探望,也不知太傅对皇后说了什么,皇后回宫后竟像突然老了十多岁,再无从前那样凌厉的神色了。
几日后,宫外传来王太傅病逝的消息,为此杨安还亲自到宫外王府吊唁了一番。
王太傅丧礼结束后,一日清晨,皇后突然跪在勤政殿外,脱簪披,自请废后,迁居寒山寺修行。杨安听了这消息急匆匆从殿里出来,
“皇后好端端的这是做什么?”
“陛下,臣妾德行有失,无颜再居后位,还请陛下恩准臣妾离宫,迁居寒山寺修行。”
杨安看着眼前的皇后,简直和从前判若两人。王怀贞是骄傲的,她有骄傲的资本,父亲是三朝老臣,她又是家中独女,从小得太傅亲传,精通诗书,也曾是京城第一才女。可他父亲教会她男子会的东西,却让她入了后宫,在女人堆里讨生活,满腔才华空付。
如今的王怀贞,容颜已逝,常年为太子和宫中琐事操劳,眼尾早开始长起了皱纹;而且为了太子,性格早已扭曲,早不复当年的美貌。
突然现这样的变化,让杨安心中不由叹息,于是他缓了声音说道:
“王太傅刚离世,朕便废了你,天下人会如何看待朕。你既回宫,该好好担起皇后的职责,好好照顾渊儿才是。”
“陛下,渊儿无能,也不该占着太子之位,臣妾心意已定,还请您成全。”皇后再次俯身拜倒。杨安眯了眯双眼,
“既如此,你让朕想想吧。”说着便让胡公公收了皇后的宝册宝印。
皇后见他收了象征权利的册印,松了一口气,眼角一滴泪流下,拜别离去。杨安看着那背影,好像笼中的鸟儿终于逃脱了牢笼一般。
三日后,宫中下了两道旨意。
一是皇后失德,残害皇嗣,难立中宫,特废为庶人,迁居寒山寺修行;二是封三皇子杨渊为离亲王,赐府邸,享食邑十万户。
当今圣上正值盛年,中宫位如今却空悬,朝中各派系不禁蠢蠢欲动。
长乐宫里,伺候丽妃的宫女谄媚道:“陛下如今最是宠爱娘娘,宫里也只有咱们长乐宫能和皇后曾经住的未央宫相提并论,说不准娘娘就要成为皇后了。”
丽妃已经几日未见杨安了,这自她入宫后,是从未生过的事。此时听了宫女的话,心中却不禁幻想起来。
宫里宫外,似她这般心思浮动的人不在少数。
璇华宫中,崔琬和希云两人正在抱着四皇子和安平公主逗弄,四皇子似乎对妹妹很是好奇,不停地想靠上去抓着妹妹。可惜安平公主还小,见哥哥靠近,只一味地往母妃身上靠。
“哈哈哈,安平嫌弃哥哥呢!”
看着贵妃有些憔悴的脸,希云关心道:“如今没了皇后,宫里琐事都落到你头上,再忙也得注意下身子。”
“我知道的,哎,只盼咱们陛下什么时候赶紧再娶个新皇后进宫,我俩也不用这么操劳了。”
希云笑道:“哪那么容易,皇后的位子关乎前朝利益。如今宫里宫外不少人都盯着那个位子呢,其实,你坐上去倒不错。”
“别!我可不想当那劳什子皇后。又要管理宫务,又要管理妃嫔,弄不好陛下还要问责,哪是一国之母,明明就是个大管家,还是得生孩子的大管家。你看皇后卸妆后苍老的脸便知道了,若非那日遇见,我还不知她卸妆后是那个鬼样子。”
希云想着那日在御花园遇见的皇后,脱簪披,没了脂粉遮盖的脸,已经开始苍老,眼尾皱纹,眼底乌青,皮肤开始松弛,她不过也才三十不到啊。
想到这希云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
“也是,谁爱当皇后谁去吧。”说着抱紧怀中的孩子,“咱们有两个孩子,谁当皇后都拿我们无法。”
“对了,书嬿终于又来信了?”
“真的?”希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书嬿的消息了。
“千真万确,别提了,兄长嫂嫂现在万分后悔,让她从小便跟着三哥四处游历。你进宫不久,兄长便开始给她说人家了,她那个也看不上,这个也看不上,最后兄长无奈,准备强行让她备嫁。谁料她竟和三哥一起出了海,之前听说有海难,还让兄嫂担心不已,如今总算有消息传回来了。”
“那她近来可是要回京?”
“还早呢!他们还在南边儿,估计入京还得一两个月。”
满朝都在猜测陛下会立哪家的女儿为后,如今不过两种选择,一是在宫里高位的嫔妃里选一位继立皇后;剩下便是从重臣家中选秀,这些官员中,当属左相家的女儿蔺玄机呼声最高。
蔺玄机虽自幼丧母,可父亲再未续弦,更是亲自教养女儿,将她送到已归隐的出云子身边学习三年。蔺玄机将婚事一推再推,便是出云子当日曾言她有凤命,可到底能不能成真凤凰还得看造化。
之前皇后有意将她许配给三皇子,但她见了三皇子后便直觉不是命定之人,因此一再推拒。如今皇后被废,太子成为离王,印证了她当时的想法,所以此次后位竞选,她也有心争上一争。
蔺归知道后却并不赞同,
“宫里淑妃如今已有四皇子,陛下对四皇子颇为喜爱;俞充仪也有六皇子。更别说淑妃身后站着梁国公府和崔氏,你若是进宫,这条路会很难走,为父在朝一日或许能护你周全,可为父不想你步废后的老路。”
“可父亲,让女儿随意在京中挑选一位男子,然后替他管理后宅,看他纳三妻四妾。同样如此,女儿为何不选更有权势的那个呢?或者父亲能够让女儿一生不嫁,终生无忧?”
蔺归叹息,他不能,纵然他如今贵为当朝右相,这世道,女子不能为官,便只能终生依附男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了从子,一切荣辱皆系在男子身上。
他如今有些后悔,若当时不那么用心教导女儿,她如京中寻常女儿般糊涂,以他如今的权势,必能替女儿找个人家,护她一世。
可长大的鸟儿终是要高飞的,他叹息一声,
“罢了,为父便遂了你的愿去试试,但愿将来不要后悔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