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焃鼻腔发出声轻笑:“能把你这么护着藏着,要防的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也说明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我什么态度。”
“没有成年就接手了家里的企业,聪明、杀伐决断、有韧性,怎么都应该是个头脑清楚的人,也更应该洞彻事理辨明是非。”
今焃脸上那点本就没多少的笑收拾的干干净净:“你是么?”
“如果要拿爱情说事儿,那么你第一时间该想到自身情况,毕竟门当户对这词儿不是让人看的。今家没有要求对方得是个什么拿得出手的门户,男人和男人在这世道也犯不上大惊小怪,但最基本得是个健康的人吧?”
不知道从哪句话开始游弋就已经垂下了眼帘,目光没有落点地放在杯子附近。
视频资料上那个年轻有为令人敬佩的董事长和现在完全天壤之别。
“一个传染一个,那医生说的话从始至终他都没往耳朵里进,可你父母的情况你再清楚不过。”
今焃语调平平:“家里就剩你这事儿怨谁都怨不到你头上,因为接二连三的打击,生病再正常不过,能扛到今天这份上也让人刮目相看,可你从这些苦难里头都走不出来,怎么敢再拉个人进去?”
“他日子过得太舒坦,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情浓意热的时候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今年过去了还有明年,一年一年下来再好的感情都能被磨干净,你凭什么觉得他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哪天他拍拍屁股走人了,你想过自己的下场?”
今焃眯缝起眼睛端量着,从苍白的脸看到挺直的肩背,又一路看到右手腕骨上的念珠。
半晌过去都没有等到声音,今焃语气不容置喙:“他从小执拗,强按着头硬逼他做一些不愿意的事情太难,再说也不是十八九岁的孩子,好聚好散这事儿你比我说管用。”
明明在预料之中,可游弋还是被四个字砸得呼吸不畅到手脚冰冷。
他死命掐住隐藏在桌子底下的指尖,压制住惧怕产生的身体反应,抬起眼睛:“伯父,我可不可以向您做个自我介绍?”
今焃盯着毫无血色的脸看了几秒也或许十几秒,什么也没说的再次摆弄起茶来。
游弋不明显地吞咽了一下:“我叫游弋,今年三十岁,毕业于溥大设计院,本科学历。弟弟在出生那天夭折,母亲在我十二岁时过世,父亲在我十五岁时过世。父亲过世后我接手了家里的企业,十几年来因为身体原因和事务繁重,没有交往过男女朋友。”
“一个人生活不是很困难,相反,从记事起这些是我的常态。”话都说了就没有再往回收的道理,游弋反而逐渐冷静下来。
他调整好自己,不疾不徐地继续:“无论是主观意识还是客观状态,我都不适合群体生活,一步步自然而然的发展出精神疾病。说实话,相比普通人,做一个精神病要更为容易轻松。”
今焃不明其意地笑了笑,游弋刻意不去领会:“爱情具有不可预知性,喜欢男人不在我的预料中,喜欢一个优秀的人却合情合理,和一个优秀的人两情相悦那么就会思考爱情本质。”
“今见山曾经提醒我,喜欢一个人不可能不在乎,如果不幸爱上这个人,他甚至会重要到超过自己。我虽孑然一身踽踽独行,却一直都清楚‘重要’一词具有重大意义,所产生的作用具有重大影响力和后果。”
“每个人判断重要的标准不同,而含义是由自身赋予,或许过于失智,可他被赋予的含义是主导地位,当中又包含了主导因素,在程度上可视作第一位。”
充满智慧与洞察力的目光直直盯过来,好似已经明白接下来会听到什么。
游弋被迫垂下眼帘,又豁出去般掀起:“先父曾经教诲我,这个世界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只要存在不确定性,那么就会存在孤独感,而这是人生不可避免的一部分。”
“和一个优秀的人在一起必然不会是件容易的事,但我不会因为坎坷去做逃兵流贼,也不会因为个人主张无视他的感受和意见,更不会因为未来的不确定性而轻视当下情感里的尊重与信任。”
茶杯不轻不重落桌,游弋的精神和肉体不由自主产生出紧张反应。
他用停顿的时间快速调整过快的心跳,在将军不怒自威的目光下清晰又郑重地说:“伯父,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够痊愈,但我会用百分百的决心和毅力去奋进,可不可以请您给我半年时间?”
连日来云迷雾锁的天气终于飘下雪花,冬天的第一场大雪从昌市蔓延到骊城,远近闻名的旅游城市似乎一瞬间进入悠闲的冬眠期。
细听酒吧三三两两喊叫的全是当地口音,客栈老板风风火火扔下一摊子事情眨眼的功夫不见了人影,然而路边裹着羽绒服翘班的人却左右都等不来辆空车灯牌。
机场不再是人山人海,就连惊鸿一瞥的景色也能有空闲时间交头接耳。人人都像休了假,可能唯独静止的只有马路上一眼望不到底的车灯了。
“亲爱的人亲密的爱人谢谢你这么长的时间陪着我。”
“今夜还吹着风想起你好温柔”
来电声循环响彻在办公室,窝在座椅里的人像是没听到般看着窗外雪景。棱角分明的脸上找不到一丝波澜,甚至连睫毛都没有怎么眨动。
长的要死的黑色羽绒服盖住了半个身子,交迭的半截腿明晃晃搭在凳子上招人羡慕。
没多久手机安静下来,几秒后变作黑屏,下一秒再次亮起来,就在歌声即将要停下时终于被一只手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