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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占了的土地官府是不认的,年年自然要按照地契上头的面积收税。
庄户种一年粮食下来,所得收成与东家五五分,税粮自然也是五五分,若是打了新水塘,少产了粮食,于两方都是不宜。
萧淮奕生长在商贾之家,于计算之道却是不精通,若要细算这上头的损失,他便不耐烦,大手一挥,懒得理论。
顺子上来数落卜庄头:“你呀,真是种了一辈子地反倒昏头了,怎么这般短视?”
这苦头庄因是大旱地,历年收成就不好。如今打了水井,自是比往年种的出好庄稼,到时候打了粮食,不定比往年少呢。
再说,如今庄子里就这么点人手,要打理一百多亩地,更是忙不过来,减了些面积反倒有益。
卜庄头见顺子那态度,生怕自己再驳回,连庄头都要换人当了,连忙点头称是,赶着又领着人去干活了。
水塘还没打完,萧淮奕雇了驴车,好歹将南云子请到苦头庄,老先生掐着手指一算,吩咐他开始翻地。
见萧淮奕不解,他解释道:“算着节气,也快到谷雨了,这时节把土地翻松软了正好,只要下一场雨,就开始春种。大年初一没刮风,今年春天这雨水还是不多,咱们就不等老天了。”
有了这些水塘,勤奋着灌溉,只要熬过幼苗期,庄稼要长大就容易许多。
萧淮奕当时统共买下的是三四个零散的庄子,庄户们住的也分散,苦头庄稍微大点,还有搬走的庄户剩下的空屋子,他便把所有的庄户都迁到了苦头庄,便于平日管理。
如今细算了下人口,能干活的都是成年男丁,两人一牛每日耕一亩地,一日下来能完成六七亩,全部耕完怎么也要半月多,到时便误了时节了。
卜庄头牵来了两头老牛,平日里天天伺候它们,就是留到这时候出力的。
又搬出三四套破败的耙犁,修修整整好歹能用。
眼下这劳力是怎么分配都不行,唯二的老牛给了谁,其他人都不服,生怕自己翻地慢了赶不上雨水。
萧淮奕原还是打算叫顺子到隔壁别人家的庄子上借耕牛来用几日,没成想顺子跑了一遭,别说别人家,就连萧家自己的庄子上也不大情愿借出耕牛。
萧家的庄子几乎都是上等田地,往年并不缺水,过完年还得早早将地翻好了晾一晾,种子种下去才不至于腐烂。
今年却是因为缺水,地翻早了怕水分晒太干,种子不发芽,这才掐着等雨水到了才翻地。
是以他们也要等着耕牛出力,若是先借了出去劳累,等到了自家,老牛就耕不动了,白耽误工夫。
跑了两三趟,顺子求了管事,管事看在萧淮奕的情儿,催着每个庄头借出一头牛。
去牵牛的庄户瞧着瘦骨嶙峋的牛嘴上没说什么,但牵回庄子后,有经验的掰了牙口一瞧,瞬间骂开了:“得,白欠人情,借来的也不中用啊,牙都掉了,就这样的能耕几亩地?”
耕牛不足数,连耙犁也不够,萧淮奕是苦恼的。
他原本就没什么私房体己,眼下又没有来钱快的生意可以倒腾,别说买耕牛的银子,若不是顺子等人的月钱是从公账里发,他怕是连仆人都用不起了。
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思来想去,只好拉下脸面,到友人陆掌柜那暂借了二十两。
陆掌柜瞧他那一脸尴尬,知道这位爷自小衣食无忧,想必这也是头一回同人张嘴。
他好笑地将银子包了,放到茶桌上,又八卦十足地嗑起了瓜子:“上回你家那事后来怎么着了?人抓着没有啊?我说这事你可别掉以轻心啊,我天天在这街上看店,感觉要饭的越来越多了,保不齐真有那饿极了的,干这偷娃娃的阴私行当。”
“你想想看,咱侄女那白白胖胖的小模样,多招人稀罕,说不准真有人打主意呢。”
萧淮奕尴尬的神情缓解下来,说道:“这事我们家太太也留意了,家里琢磨添两个看家护院的人手呢。”
陆掌柜一脸夸张:“还琢磨呢?我们家年前就敲定了,自打你们家出了那事,我们老爷连学堂都不让娃上了,生怕有个什么闪失。”
萧淮奕:。。。。。。。
“对了,这。。。这不得立个字据借条啥的?”萧淮奕指着银子,便问边收到了怀里。
这二十两也不是大数目,可从他借钱这用途来看,一时半会是还不上的,立了字据也好叫友人安心。
陆掌柜却是大手一挥,开了个玩笑:“我还怕你跑了不成,再说有三姨在呢,你跑了我自同她老人家说去。”
“可千万别同我们太太提这事儿,左右一年半载的,我有了银子还你就是。”萧淮奕赶忙提醒陆掌柜。
萧三娘对他种地的态度就差明令他不许去庄子里了,如今若知晓他为了此事还欠了外债,只怕真要强行禁止了。
陆掌柜是个悠闲的,他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他觉得萧淮奕如今这么折腾,大约还是因为年轻,总觉得自己能干一番事业。
只有等真的碰了壁了,才会晓得什么日子是最舒服。
萧淮奕借到了银子,还不等他吩咐顺子送到庄子上去,就改变了主意。
他先到集市上转悠了一圈,那专门交易牲畜的巷子老远就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熏得人难受。
但他还是转悠了好一会儿,听着买卖交易的人讨价还价,心中渐渐捋出一个思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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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日,苦头庄卜庄头家不算宽敞的屋子里,开了个热闹的大会。
这大会说小也小,毕竟没有东家参与,且全庄子人加起来也就三十来口,除去孩子,真正议事的只有十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