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三也不反駁,拱一拱手就走了。
鄭熹起身道:「既然事情已經水落石出,我也該回去啦,咱們後日動身?你們總要收拾一下行李的嘛。」
沈瑛急著見外甥女,笑道:「好!這次真是多謝七郎了。」又試探地提起祝三。
鄭熹道:「各論各的,我看他是個很果斷的人。」說著嘆了口氣踱步走了。
陳萌與沈瑛將他送出,馬上就安排妻子再去單接了花姐一個人過來說話。
沈瑛忽然說:「先不要對她提剛才的事兒。」
「舅舅?」
沈瑛道:「你不是個無能的人,怎么舅舅在跟前了你就發懶了呢?你仔細想想,咱們有意離婚,是怕此人出身微賤、過於不堪,與朱氏爭妻是為財。就算拼著被人說忘恩負義、嫌貧愛富,我也不能叫你妹妹下半輩子再受罪。現在你再看,他是這樣的人麼?
再來能被鄭七看中的,必得是有長處的人。他先沒有昏了頭進門就來認親,反說婚約並不能認真,就是個心裡有數的人。真能調-教出個人樣來,何必捨近求遠,再為你妹妹另尋佳婿?女孩兒總換丈夫,也不像個樣子。
這年頭的女婿啊,哪怕出身極好,也未必就有情有義。這小子現在看是個可以共患難的人。過兩天上京,路上多留意,如果沒有旁的瑕疵,就留下。身份低,栽培就是了。做不了清流學官,仕途上還有別的岔路呢。婚約?我可沒說一定要解除的呀……」
陳萌想到了自己的父親,也不由點頭:「好。」
沈瑛道:「要是他有大的不足,反正他自己先說了,婚約只是權宜之計,那就也封一份厚厚的謝禮,畢竟是個識的人。」
「是。還是舅舅想得周到。」
…………
祝三回到家裡,金良等人還沒走,甘澤很隨意地對他說:「你安全回來,那我就回去啦。怎麼樣?」
祝三道:「大姐想見見親人。」
「那是肯定的啦!誰不想呢?我是問你,過了舅舅那一關的?」甘澤擠眉弄眼的。
祝三笑笑:「你那什麼鬼樣子哦!什么舅舅,別亂認親戚才好。」
「哎?他們怎麼能!自己才平反幾天吶,就……」
祝三道:「是我自己想的。」
金良也說祝三是個傻貨,瞎胡鬧,自己想左了,不該像窮酸文人一樣故作姿態假清高。又讓張仙姑和朱神漢拿主意。他根本不知道,這兩口子巴不得閨女別給副欽差當外甥女婿!
金良道:「你們家可真是……」
祝三道:「你們還不回去?欽差已經回去啦。還叫我明白過去行轅呢,你有話明天再說。」於妙妙還在隔壁,這些人嗓門又大,不好。
金良等人走了,張仙姑和朱神漢都湊上來問是不是真的沒了婚約。祝三道:「反正我看他那意思吧,是瞧不上我這樣子的。我也就說,並不要賴上花姐,也不要他們給補償什麼,只要他們能照顧好乾娘。」
張仙姑開心地道:「那就好!哎,吃飯吧,我去把雞燉上。」
「我去看看乾娘。」
「去吧。」
花姐被陳府來人接走去敘話,屋裡只有於妙妙一個人形單影隻。祝三進來,她也沒翻眼皮,木木地坐著。祝三輕聲跟她說了見沈瑛的事兒,告訴於妙妙,跟沈瑛談了:「我還給您養老,要是我不成了,他們答應了管待您。」
於妙妙道:「你是個好孩子,只可惜了你和花姐,你不硬要這門親是好的,可是把花姐閃在那裡……罷了罷了……好孩子,幫我個忙。」
「您說。」
「咱們找黃先生要辦的那件事,要幫我辦好。」
「好。」
於妙妙木木地一笑:「我本想說,以後一定不饒過朱四那條老狗。可是呀,孩子,你看著,花姐的舅舅饒不過他的!」
兩人絮絮地說了一會兒,花姐又回來了!身後跟著一隊的僕人,擔著擔子,帶著各式的家什。
張仙姑灶上的雞還沒煮熟呢!她驚訝地說:「哎喲,怎麼回來了?」
陳大娘子給人送了回來,說:「妹妹在我們那兒住不慣,勞煩您多費心給照看。」
張仙姑忙不迭地答應了,陳大娘子又讓僕人們給把花姐住的屋子給裝扮收拾了,又留下兩隻大食盒。還要留下丫環伺候,被花姐給拒絕了:「我,不大慣,謝您了。」陳大娘子只好說:「有事就來府里說一聲,要什麼吃的用的都告訴我。再有,咱們也快上京了,你好有個數兒。」
花姐乖巧地答應了:「是。」目送陳大娘子等人轉過巷口,才提起裙子跑進屋子裡!
進了屋子跟於妙妙說:「娘,咱們還是一道吧。」
於妙妙道:「我走不動了,我的家就在這兒,你跟你的舅舅回去,見你親娘,過該過的日子去吧。」
花姐一直搖頭,道:「三郎,你幫我勸上一勸。」
祝三看她樣子不太對,花姐一向是個溫柔沉默的人,但絕不是個沒主心骨的傻子,她這一副受了驚嚇的樣子是為了什麼?
祝三給她遞了杯熱茶:「喝口茶,慢慢說。」
花姐啜了幾口茶,好了一點,說:「三郎,我害怕極了。」
「為什麼?」
花姐長出了一口氣,道:「他們說,是拿一個家僕的女兒換的我,我這一生,想說自己命苦,與誰的緣份都淺。可是有父母養著,舅舅也沒虧待我,雖然他們早早去了,但將我託付給了娘,娘拿我也當親女兒似的待。後來,男人沒了,又遇著你。我遇到的都是好人!可是我不由得想,那一個女兒呢?那個替了我的女兒,她,在替我受苦嗎?犯官家眷,沒入賤籍,正在花兒一般的年紀,不是受撾捶就是被糟蹋。這是我的罪過。與她一比,我又算什麼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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