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转眼便至年底,苏珩跪入公主府为奴,已近有四五月时长。这日,在从大夫口中得知,苏珩体肤已无半点瑕疵后,容烟想起了原书的剧情,令侍女白茶,将苏珩从他那间奴仆陋室里,传了过来。
梁朝的冬日,滴水成冰,寒风呼啸,平日里无事需入朝入宫时,容烟就待在公主府的暖阁里,同她的衔蝶奴,一起猫冬。一边望着暖阁外的纷飞白雪,一边同猫儿一起,伏在阁内薰笼处,守等几要昏昏欲睡时,容烟终听得门帘声响,并一声侍女通报,“殿下,玉奴来了。”
几丝凛冽寒风,与数片鹅毛大雪,随着门帘的开合,伴着入内的青色少年身影,拂入阁中。
容烟在些许寒意中抬眼看向苏珩,见冒雪而来的他,衣眉眼间,皆沾有白雪。冰冷的雪花,为阁内的融融暖意一薰,立融化开来,晶莹剔透地缀点在少年漆黑的眉睫毛处,如是泪意,为这清冷如玉的少年,另添一种宛如琉璃易碎的堪怜气质既令人不禁心生怜意,却又在心底,矛盾地似想令其碎得更多、更多。
望着这冰清玉洁的少年沉默走近,容烟又一次在心中不解,为何原书作者,既如此偏爱男主苏珩,似想将世间一切美好,都堆叠在他身上,却又要给他安排这样一段,长期被辱的不堪剧情。
她想不出所以然,只能为自己可以成功离开这个书世界,而依原书而为。边努力驱散自身的困意,容烟边淡漠地看着少年,懒懒地吐出一个字“脱。”
在见那玉露膏真有奇效,可令他胸前狰狞伤疤,渐渐褪淡时,苏珩就有想过,是否要设法少涂此药,甚至在暗中撕裂伤口,以长期保留身上的伤疤,使得自己如翠翘所说的“不干净”,“不配”真到榻上去侍奉昭阳公主。
但,每日里,都会有大夫和侍女,来检查他的伤势,亲自为他涂药。那些人,都是昭阳公主的耳朵和眼睛,若是他暗动手脚,故意保留身上伤痕,定会被昭阳公主觉。如昭阳公主因此怒,祸及家人,现在的他,无力跨越千山万水前去营救,只会为自己的又一次鲁莽,而害了至亲。
虽对在榻上受辱之事,已有心理准备,但,真当一个“脱”字,如此直白轻蔑地向他砸来时,苏珩犹是感到心魂颤悸。沉重的屈辱,像一只巨手,紧紧地攥捏着他的心,几要将之捏爆开来。他僵站着不动,见昭阳公主慵懒起身,执一麈尾,轻挑着他的下颌道“你若不愿自己动手,本宫就让外面那些人,来帮你宽衣。”
被侍卫扭臂钳制地无法动弹,被人强行将衣裳尽数剥去,如处置牲口一般、雪白光亮地扔送到昭阳公主的榻上。这样极其难堪屈辱的情景,在苏珩脑海中一闪而过后,他暗咬牙根,默然地将手,抬至衣襟前。
这似是一场有意摧毁自尊的刑罚,落地的衣裳,就似一重又一重被贴着骨肉、凌迟剐下的自尊。在昭阳公主注视的目光下,缓将外穿的絮棉青衣除去后,苏珩听昭阳公主命令一声“继续”,动作迟滞地,再将中衣亦除下后,两只手如被锁链紧紧缠住,难再继续往下半分。
最后的贴身长裤,就似他可艰难维系的最后一丝尊严。昭阳公主见他僵着不动,轻笑一声,手中玉柄麈尾一指远处书案,缓对他道“你家人给你写了封信寄来。本想大慈悲,允你看看,并回上一封的。你既如此不知情识趣,硬要带着你的家人,同赴黄泉,那也就没有拆信回信的必要了。今日之后,就可在阴曹地府相会,何必浪费纸墨呢。”
苏珩僵凝的手,紧紧攥起,只觉径能将十指骨节尽皆捏碎时,听得昭阳公主一声清叱,“躺下”,她手中的麈尾玉柄,冰凉地抵在他赤着的上身前,原先衔笑轻缓的嗓音,也浸泛起寒冽浮冰,“本宫的耐心,是有限的。”
炎夏雷雨夜的家门祸事,如暗黑的噩梦,吞噬着苏珩近乎可笑的坚持。如魂灵尽被抽空,已是一具只能任人摆布的骨架傀儡,少年遵公主之命,躺在了阁中的大红织金绒毯上,仍着长裤的修长柔韧,半身玉白,陈于红锦之上,如是荔枝半剥,正等着人将壳尽数剥除,露出内里鲜嫩清甜的雪白果肉来。
暖阁阁顶精心雕饰的缠枝莲花、石榴卷草等纹饰,沉寂地映照在少年宛若死水的双眸中。在此一刻,他真希望自己就是一具死去的骨架傀儡,对外界没有半点感知。可,女子手中的麈尾,令他无法将魂灵抽离半瞬。麈尾冷硬的玉制手柄划过,冰凉的触感,激起他肌肤寒栗时,饰于麈尾两端的羽毛,又柔软地随着冷硬,拂在他的身上,令他难以抑制地感觉酥痒,细细麻麻的痒意,像一直能钻到他的心里。
似是冰火两重天中,她的手,始终没有触碰他身体半分,可麈尾所过之处,却令他饱受折磨。轻轻地一挑,苏珩简直要弹起身来。他刚一颤震,她空着的一只手,已柔柔地按在他的身前。她的动作是温暖轻柔地,她侧看他的眸光,是含着笑意的。可现在的他,已经清楚,这样的温柔笑意下,隐着怎样的狠绝心肠与刀光剑影。
顺她者生,逆她者死。且她杀人诛心,真要动手时,定会叫他至亲一个个地死在他的面前,在他饱尝绝望无力悔恨痛苦后,再了结他的性命。她是这样的女子,她是这样的。
如脊骨皆碎,颤震欲起的动作,无声夭折。暖阁中,麈尾一挑扬起,他的最后一丝尊严,也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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