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他所说的,苏珩要她与他一起,即使她是个恶毒女子,曾对他做下了根本不可饶恕的恶事,不仅折辱他的身体、践踏他的傲骨,还曾肆意玩弄他的感情,可他就是要她与他一起,以一种扭曲的囚禁关系,将她锁在他的身边,要她陪着他直至此世尽头。
不仅在身体上禁锢她的自由,要她陪在他的身边,在思想上,苏珩似也想要她只记着他一个人。他似想用他与她之间的记忆,洗去她与薛钰的,为此才不将她的衔蝶奴还她,而是另找了一只猫来,当初她与他一同在无相寺内救下的那只小小橘猫。
甚至,这年秋日银杏黄时,他将她带回了无相寺。自改朝换代、被苏珩秘密囚禁起来,这是容烟第一次能够走出她的“金屋”。
苏珩带着她还有那只橘猫,来到了寺中那株千年银杏树下。他与她并肩而立,看着橘猫窜跳上枝头,宁和的神色蕴着笑意,仿佛是想到了五六年前的事,想到曾有一日黄昏时,有少年在这树下伴着一位任性的公主,尽管那时两人心思各异,但在协力成功救下小猫后,两人捧猫的手交托在一处,两人眉眼间俱弯着笑意,清澈宁静如雨后的阳光。
深秋里的阳光,看着灿烂如金,实则落在人身上温温凉凉的,并没有热烈的暖意,风中纷飞的银杏黄叶,如枯叶之蝶,飘飞一次就将寂寂死去。金黄灿烂的秋景,落在容烟眼里,只是凛冬将至的凄寒萧瑟,她不该身在此处,她该早已离开,早已出戏。
可她无法出戏,因苏珩还在戏中,并偏执地要将她拉入他的戏里,陪他一直一直演下去。不是原作者写定的剧本,似是疯了的苏珩,沉浸在他自己亲手写的戏本里,那是现在的他所想要的,他要昭阳公主萧容烟爱他,要昭阳公主永永远远在他身边。
在这株姻缘树的树枝上,苏珩系上了他与她的刻名木牌,就像当初她与薛钰做的那样。见苏珩将系牌的红绳紧紧地勒了又勒、一副生怕木牌会被风雨吹落的认真模样,容烟有许多嘲讽的话可说,这是常年拿着辱人剧本的她,所擅长的,苏珩既说“爱”她,那她可以用“爱”来诛心,“爱”,也可当做伤人的武器。
可却说不出来,望着苏珩如此,她心中只有深深的无力感。无言以对,在苏珩要她与他漫步下山时,容烟依然是沉默的。满山枫红瑟瑟,间有黄叶被山风吹拂在他们脚下,安静地走着走着,身旁的苏珩,忽然牵住了她的手。他没有刻意看她,就像是一对寻常的爱侣在散步时,习惯性地牵住了她的手,动作轻柔温暖,并不强势蛮横。
像是一道温柔的锁链,容烟心中闪过此念。她没有挣开,沉默地随苏珩在山间走了一阵后,轻轻开口道“再过几天,就当是我与弟弟相见的日子了。”
苏珩“嗯”了一声,表示他不会食言,继续牵她的手,走在金红的山林间。
近些时候,她与疯了的苏珩,达成了一项协议。他可答应她一些诸如想见弟弟一面的简单要求,而她需得在苏珩诸如想牵她手时,莫要推拒挣扎。简单地说,当苏珩身在戏中时,他希望她也在戏中,他希望与她回到之前宛如新婚夫妇的状态,哪怕明知这状态是假的,他也想沉浸其中。
哪怕明知她与他达成这协议,也定是别有用心,哪怕明知协议下她表面的顺服,定然为假,苏珩依然接受。他已疯执至此,明知是镜花水月,明知表面的静好下全是尖刀毒刺,可就像一个孩子,纵知糖丸里裹着毒裹着刺,但还是因甜糖表面的甘美,含着笑的,将糖咽下。
“真的要这么做吗”系统在心内,轻轻地问她。
容烟在心内反问系统,“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系统沉默不语,而容烟轻道“就快一年了,我已在这里耽搁太久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不能再拖下去了,温柔的锁链像是水潭中的水藻,一旦缠着人身,就会拖缠着人一直一直往下沉,解不开的束缚,只能直接斩断,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迟疑与纠缠。
“我要回去”,容烟心海中的声音,坚定地没有一分一毫的迟疑与不舍,“我一定要回去,回到真正属于我的家,回到我真正所在的世界。”
像是她的心念之坚定,出了它的想象,系统静了静,方缓缓地道“好,我会在旁协助你的。”微一沉默后,它的嗓音中有着低低的歉意,“虽非故意,但到底是我能力有限,使你在约定之外的时间,依然长困此界。我定会竭尽所能,助你实施计划,顺利回家。”
“家”向她立下承诺后,系统又似是感叹地,轻轻地道,“那个世界的家,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啊”
若非对家有着深深的眷恋,谁人能忍受在异世界,抠着字眼地按照剧本,整整演上五六年虽然这书世界对容烟来说,并不算十分坏,尽管拿着恶女剧本,承受着世人的厌憎,但她有与她相亲的弟弟,有翠翘、有衔蝶奴。可是,这些闪光之处,其实都属于真正的昭阳公主,而非她容烟,她的家在远方的世界,那才是真正属于她的温暖港湾。
如何能不眷恋,她现实世界中的家,温暖美满地毫无瑕疵。相亲相爱的家人,志趣相投的知己友人,她生活中没有一根尖刺向着她,她每一日都可是欢笑着的。
被亲友温暖爱着的她,也以同样的爱回报予亲友,除此之外,她还有着热爱的职业,她喜欢演员这个身份,她热衷于扮演各种角色,她能从中感知到人生意义与个人价值。她在现实世界里的人生,好到几乎完美无缺,好像她的家,是天神为她构筑的玻璃花房,美好到她有时都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活在一场不会醒来的美梦里。
五年的魂牵梦萦,再加上又接近一年的时间耽搁,使她再也无法忍耐。思亲之情深厚,思乡之情浓烈,时时刻刻地催促她快些回家。深秋的落叶飘零中,容烟随苏珩缓缓走着,并默然想着几日后的计划,想着自己这一次定要成功时,听身边的苏珩,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容烟道“想回家。”
苏珩顿下脚步,在秋日的凉澈阳光下,微侧静静看她。
他定然不能理解她“家”的含义,昭阳公主生于宫中,后又长居于公主府,在这书世界的人看来,公主没有家,有的只是金碧辉煌的住处而已。他不会理解的,他与她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恨也罢、爱也罢,纠缠着的,都是她落在这世界的一道影子,真正的她不在此处,与他从未处于同一平面上。
当她按照这书世界的剧本和昭阳公主的人设,和他言语,许多话根本不是自真心时,他每一句都能听懂、都能明白。可当她悄然以容烟的身份,真正和他说上一句真心话,毫不掺假地告诉他,她心底最深处的愿望想回家时,他却不能明白了。这是他与她之间无法消弥的隔阂,她与他从一开始就未处于同一平面,虚实世界间的界限,无法跨越。
或是因为不仅不解,也不想了解,苏珩没有追问。容烟对此,也不想过多解释了,只是转移话题,随意问道“你在想什么”
苏珩道“我在想,今冬的第一场雪何时落下,想那时候,我与你,在做什么。”
如果计划顺利,她几日后就会离开,不会见到书世界今年的第一场细雪了。因为就将离开,表面受制于人、而得入戏的容烟,在这时候,忽然莫名有了一点洒脱的说笑心情,不知是身为昭阳公主的,还是她自己的。
“也许第一场雪落的时候,我会倚窗望着殿外的纷飞白雪,等着一个傻瓜回来。”
苏珩闻言微笑,“他会快马加鞭,紧着回来的。”
简单的两句对话来回,因提带着甜蜜有趣的旧事,似是一场温馨的好戏,与这山林间最后的温暖秋色相和。容烟望着苏珩,衔着淡淡的笑意道“紧着回来作甚房中并无新欢,不如暂缓行,在夜归时为我带一支好梅回来,而不是一身风尘,和能酸死人的一脸怨气。”
苏珩绷不住地笑,“我是这样的吗”
容烟轻叹着道“那晚酸出来的醋,够公主府厨房用上几个月了。”
因她的话禁不住,苏珩手搂着她,伏在她肩上低低地笑了起来。暂缓笑音时,他抬头看她,眸光润着水亮的笑意,柔声对她道“好吧,今年落雪时,我为你摘一支梅花来。”
一场好戏,容烟微微笑一笑,以为戏已落幕,却听苏珩继续道“当做聘礼。”
她愣住,听苏珩轻轻地道“我们成亲,然后就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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