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她已经放下了火箸,将鱼耳炉的盖子合上,细品着这香的后味。
“用了鸡骨香啊……”
舒绿喃喃自语:“零陵香、鸡骨香、龙涎香为底……嗯,还是有龙脑香,不过这种焦苦的味道到底是什么呢……”
她不断在脑海中过滤着香药的品类,一种一种地想过去。早知道当时直接问夏涵好了!这味道,又苦又甜,好像是……
“咚咚咚,咚咚咚。”
院门处传来拍门的声音。巧英惊觉过来,问舒绿:“小姐,有人敲门。”
“大概是送柴火的人过来了吧。巧珍,你去开门就好了。”
舒绿不以为意。凌家那边隔个天就有下人送柴火过来,还有人负责每天挑水,跟当初玉兰向他们说过的一样。
她为品香被打断而微微懊恼着,刚想重拾思路,又听到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巧珍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舒绿眉心方才蹙起,就听得巧珍边走边说:“小姐,有客人来了!”
“客人?”
舒绿一惊,眼下展眉已经去杜衡书院就读,家里就她和两个丫头在。会有什么客人?
而且,一定不是欧阳家的人。不然巧珍会直接说“婉儿小姐”、“润知少爷”之类的称呼,不会笼统地叫“客人”。
“我去迎客,你先把这里收拾一下。香炉摆到墙角,其他的东西都收起来。”舒绿匆匆丢下一句,赶紧出门迎客去了。要不是香炉里正燃着香不好收拾,她会让巧英把香炉也一并收起——也不知道来的什么客人,她可不想让外人看到自己在做什么。
才出了屋子,舒绿就看见一个穿着鹅黄衫子的娉婷少女在院心里亭亭而立,见她出来便迎上来拉着她喊“妹妹”。
来者是凌家二小姐,凌舒华。
她这声“妹妹”一出口,舒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把一个嘲讽的微笑压了下去。
“不知舒华姐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姐姐恕罪。”
舒绿打起精神,全神贯注地应付着这位不请自来的二堂姐。
所谓黄鼠狼给鸡拜年,那是不可能安着什么好心。舒绿不清楚舒华为什么突然过来找自己,但她可以肯定一点,就是——绝对没好事。
舒绿将舒华迎到书房坐下,让巧珍赶紧去备茶,歉然笑道:“姐姐,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儿没什么待客地方,让姐姐见笑了。”
“没关系。你我姐妹,何必如此客气?”
舒华笑得无比真诚,又说:“说起来姐姐也惭愧,你都在这儿住了有些日子了,但正月里事情多,我都没能过来看你。今儿总算得空,又怕展眉哥哥去上学了妹妹你在家寂寞,我就过来陪陪你了。”
这话说得真是贴心贴肺,要不是有落水那回事,舒绿说不定还会有点小感动呢。现在却只觉得诡异,这姑娘现在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这时巧珍端了茶过来,舒华才喝了两口,和舒绿扯了几句闲话,忽然说:“哎呀,我还没去看过妹妹的屋子呢。妹妹不如带我过去瞧瞧吧?”
说罢,她也不等舒绿回话,就把茶杯往桌上一搁,起身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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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姐想干啥捏……)
:统统给我住手
舒绿还没反应过来,舒华就已经走到了书房门边。
看到她的动作,舒绿微微一咬下唇,也就从善如流地跟了上去。“姐姐愿意到我屋里坐坐,真是荣幸之至,请随我来。”
从书房走到舒绿闺房不过三四步路程,短短几步间,舒绿已经大致明白了这位二堂姐的来意。
想来,舒华一开始就是冲着自己的屋子来的?
自己既然借住了本家的偏院,行动再隐秘也难瞒人。常常有下人过来送柴送水,估计已经把自己的一些事情转告给本家那些“有心人”了。
加上前几日欧阳润知突然到访,舒华肯定也收到消息了吧。这回过来,是想刺探什么吗?
她猜得没错。舒华通过缎儿,打听到舒绿经常和两个丫鬟窝在屋子里,不知道在鼓捣着些什么东西。本来舒华还未必想过来探探究竟,但是欧阳润知一出现,她可就沉不住气了。
舒华现在非常想弄清楚,舒绿兄妹……或者说舒绿,到底有什么那么吸引着欧阳润知,让他做出许多反常的举动——比如突然到竹院拜访,还带着那两兄妹出城去。
现在,正是凌二夫人想撮合舒华与欧阳润知的重要时期,舒华可不想自己的婚事出现什么意外。
不论是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孤女,或是大房那个只懂得撒娇卖痴、自以为是美人儿的凌舒媛,乃至其他人家的小姐,都不能阻挠她成为欧阳家家主的妻子!
“妹妹这屋子布置得挺好呀。”
舒华进了舒绿的闺房,双眼往周围一梭,笑着赞了一句。
舒绿有些腼腆地笑笑:“姐姐说笑了。这儿原先已经布置得很好了,我可没改动什么。”
舒绿这话听起来很寻常,细品下来却是有些意思。她强调这里是凌家的屋子,自己不过是借住罢了。看似谦逊,实则透着淡淡的疏离。
听到她这话,舒华心头一刺,不禁瞥了舒绿一眼,却只看见她脸上笑意盈盈。
其实舒绿真心觉得这屋子没什么好看的。屋子不大,外间也就只砌了一张火炕,摆了一套桌椅,靠墙的多宝格上摆设都不多几件,孤零零放了个听风瓶。往好听了说是整齐素净,事实上也就是四个字——“乏善可陈”。
舒华却像是非常感兴趣似的,这边摸摸,那边看看,连那个不值钱的听风瓶都被她拿起来看了半天。但是她的确也没能在这儿发现什么异状,正在暗暗皱眉,却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