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婧茹怎么想她,孟苡桐从来无所谓。
但现在电话打的是韩知逾,孟苡桐利落挂断,而后用自己的手机给韩婧茹拨了回去。
她没想绕弯。
那头响了很多下才接通。
孟苡桐直接说:“他今晚留我这儿,明天早上我送他回去。”
那头连沉默都没有,“如果我说不行呢?”
韩婧茹说:“自己有家不回,跑去你那里算什么规矩?”
她显然吵架火气还没消,连和眼下这个继女维持简单友好的温和都没了。
都说人装久了,会破绽,会伊始。
孟苡桐嗤笑了一声:“韩婧茹,你现在是拿什么身份和我讲规矩?”
韩婧茹一噎,孟苡桐说:“身为夫妻,你们爱怎么吵是你们的事,但当着孩子的面吵,这已经不是我知道的第一次了吧。”
“是不是我搬走太久,你真以为那个孟家是你一个人的孟家了?”
韩婧茹微愣,孟苡桐嗓音慢慢冷下:“户口本名正言顺给你一个孟太太的名头,是你自己认的,没人拦你,这些年没人亏待过你,所以你到底不满在哪里?”
孟苡桐早就听说近段时间韩婧茹不止一次牵涉到韩琮那边利益链里的事,说好听点儿,是大家有钱赚一起分一杯羹,自家人一起赚钱;但说难听点儿,韩琮屡次有意无意踩着她这边去赚没良心的钱,韩婧茹不清不楚就要去淌浑水,赚很有可能会出事的钱,愚蠢。
孟苡桐本不想管,她以为用姓邬那个记者给一次威慑就够了。
但没想到,韩婧茹居然还三番五次因为她这边给压制,当她又是不爽她所以不给她赚钱,原来卯着劲儿就为了等到结婚之后开始针对她。
能说的孟苡桐这边的难听话,韩婧茹一句没少。
孟敬俨再偏心也不可能眼睛蒙蔽。
孟苡桐再表现重戾,顶着孟姓,都是他的女儿。他再像当年那样因以自我为中心忽略孟苡桐,都不可能听得进去韩婧茹撕去柔和,这么编排他自己女儿。
两人一次次的争吵,传到孟苡桐耳朵里这都早就不是第一次。
明知早就撕破脸,孟苡桐也没打算周旋,直说:“你们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情不和的我管不着,但韩婧茹,两家谈妥时候你怎么和我说的?”
一语戳中韩婧茹脊梁骨。
孟苡桐说:“只要我结婚,你就会让孟家继续和谐下去。因为你本来也并不打算离婚,你很清楚你的这段婚姻能维系到现在并不容易,你不会真闹到分裂那一步。就当是为了韩知逾,你也会好好把他养大,这种牺牲自我的感人话是你自己说的吧。”
孟苡桐的声音低,在浴室里韩知逾和宋弈洲闹出来的吵扰声里似有若无染温。
但落在韩婧茹耳朵里依旧是质问的冷。
韩婧茹没说话,默认代表一切。
“那到底有谁逼你这么委曲求全了?”孟苡桐讽道,“如果我没记错,当年也是你说的,只要我结婚户口就会迁出去,这样就算我是孟家的女儿,孟家的户口上也只会有你们一家三口。所以现在如你所愿,我户口领证当天就迁出去了,而你只需要养韩知逾一个孩子,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一式两遍,韩婧茹难以置信地冰了呼吸:“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是吗?”孟苡桐就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眯眼笑,“你觉得呢?”
这么多年,她永远记得一句话——
“只要她结了婚,户口就不会再留在这个家里了。”
结婚领证那天,孟苡桐一并完成的,就是她的户口迁移问题。
那时所有人知道都为她高兴,因为迁户口是孟苡桐自己提出的,大家都以为她这是已经准备好接受自己这个小家了。
就连孟敬俨那天看她,目光都是如释重负的欣慰。
但只有孟苡桐自己心里清楚,迁不迁户口跟她接不接受和宋弈洲的家毫无关系。她和宋弈洲结婚,纯粹只是她私心想要再一次和宋弈洲开始的机会。
而迁户口,只因五年前,孟苡桐出国前夕,意外听到韩婧茹和人在家打电话说的那句。
——“先送出去念书,念完书回来结婚。只要她结了婚,户口就不会再留在这个家里了。”
这些年,这句话就像烫在她心上的烧刺烙印。
反复结痂,痂口再被撕裂,最后变得面目全非。
她想过,正常人听到这种话的第一反应大概会是气涌上头吧。
因为再不济,都算是一个家的人,拨算盘珠子的声音最好还是不要太响,毕竟要小心报应这种东西。
但孟苡桐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不仅没生气,她还异常冷静地在闻言手骤然失去力气,手里握着的空杯子要砸下去时,屏息凝神接住。
她的身体是麻的,脑袋里也是浑然一空的白。
她在楼梯拐角站定了足足十几秒,而后,回神,像是反应过来。眼睫在寂静中轻颤了下,机械一般转身,装作自己没听到刚才的话。
她努力表现出自己的平静,却忽略了,她握着空杯子的指尖早就用力到几乎惨白。
也是从那一天起,愠怒一点点化作芥蒂和厌恶,再没任何化解的可能。
孟苡桐早就知道韩婧茹不待见自己。
即便早知韩婧茹很会做人,表面装的很喜欢她,孟苡桐也从没想过,她会做到这么细枝末节都膈应人的程度。
从前是她听宋弈洲话,做人留余地。
但那天之前,她和宋弈洲的分手就意味着她不必再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