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北碚起火了,蒋厂长组织人上山帮忙,今晚旧厂街男的都不在,刚刚孟阿姨也说要搞个女子沖锋队。”
“啥子哦?”
“就跟98年发大水一样嘛,组织人去给子弟兵帮忙。”
女人急了,“你不要去哈!”
範彦行无语,“妈,他们大人去。”
女人笑了,平时说她是孩子总不服气,这种时候倒老实了。
“啷个?你们小分队又要活动咯?”
“就是,我们去蒋森家,电视大,安岳请客吃披萨。”
“披萨是啥子?”
範彦行一时卡壳,虽然家里不宽裕,她跟朋友吃过好几回了。
“妈,等你好了,我带你们去店里吃披萨。”
“晓得啦,你没空带妹妹,今晚她在医院跟我睡。”
女人板起脸立威,“不要抽烟喝酒哈!”
“啷个会喝酒嘛?”
“你不要以为我躺在这儿啥子都不晓得,你是女孩子,交朋友要注意,金荣胡子长出来没,想到耍朋友,他是不是带到你们抽烟喝酒?不然就是蒋森!蒋老太太太溺爱娃儿咯,简直给养坏咯……”
“妈!妈!打住!”
範彦行心已经飞了,“人家是人家,我就耍哈儿,不得学坏。”
女人终于挥手放行,“等我好了,请他们到家里来,我做饭。”
“我妈做饭最好吃了。”
範彦行笑嘻嘻离开病房,在走廊转两圈,才攒足勇气去找医生。
“我妈她——”
医生从电脑前擡起头,有点无奈。
“她这个病就是拖到,之前你高考,她逼到我们不跟你说实话,听说这两天出分儿了,你考得怎麽样?”
“重庆邮电大学,一本,最好的专业。”範彦行很骄傲。
“哎哟,那麽好啊?真能干。”
久病床前无孝子,这个娃儿不容易,学习顾到,医院顾到。
医生表情複杂地看着她,然后视线下滑,挂住扒在门边的女孩。
“有时候人的心愿未了,反而拖得住。”
範彦行看着地面默默不语,半晌抱起妹妹转身,走出几步突然回头。
“我想接她回家住几天,行不行?”
医生不明白,“回哪儿哦,你们宿舍不是马上拆了吗?”
滴——滴答——滴答
水珠顺着钟乳石滴下来,落在廖俊杰脸上,冰凉,带腥气。
他想抹脸,胳膊擡不起来,想翻身,身下没有实体。
但窸窸窣窣的微小触碰不是错觉。
他仰起上半身,勉力探头去看,黑压压湿淋淋的小耗子,成群结队,顺着他大腿往上爬,猩红的眼珠子密密麻麻,在暗夜里闪着亢奋炽热的光。
他猛地浑身一抽,奋力推开它们,坐直了。
“哎廖队,你没死!”
马提子两只黝黑的大手交叠着摁在他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