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利钧又是一顿,不说话,他不扭头看他。
林平开车,后备箱里放着他给老人家带的东西,天冷了,低温对老人是一种挑战。到地方以后,窦利钧问他要跟着进去吗?还是附近逛逛等林平出来。林平说一起进去就好了,老人年纪大了,记不得那麽多人和事,能记住的都是以前的事。林平说完这句话,可悲的发现人是一直活在记忆里的,而记忆又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可以任凭自己捏造的,他拎了拎手上的东西,不再开口。
木门上的对联褪色脱落,一层又一层,她的门头不高,房子真是老旧,高个子的进门要弯腰,等进去,才会开阔。院子里仍是土路,她打扫的干净,有一只白色的猫窝在小菜园里,它张着一只蓝色一只黄色的眼睛警惕的打量林平和窦利钧。奶奶上了年纪耳朵有些背,没有出来迎他们。林平大声叫奶奶,她才拄着拐,从屋子里蹒跚出来。
她见着林平很高兴,也不知道把窦利钧误以为是谁了,对着他俩乐呵呵的。她说下厨给他俩滚点面叶儿,又从箱子里给他俩翻吃的,忙活的不成样子。林平不让她弄,陪她坐了一会儿,问过她身体情况,她坚持要起身去做饭,林平不敢久留,只说有事还要回去。
她的猫那会儿不见蹤影了,林平跟窦利钧说,隔壁住着他的阿姨,但是因为他爸早些时候做生意,跟阿姨起了争执,两家不怎麽联系了。阿姨会给奶奶做饭吃,但是阿姨也忙。林平把安全带扣上,他说奶奶的猫…只对奶奶亲,她当时养它的时候就想,等有一天她不在了,它自己就跑了。
仍是上午,秋阳高照,林平问窦利钧:“逛逛?”
窦利钧说好。
他驱车穿过街道的白蜡树,到黄帝故里去,没赶上拜祖,景区人不多。
轩辕皇帝石像高大威严,林平虔诚的拜了拜,窦利钧站在一旁看他,偌大的广场,人的视野本该辽阔,窦利钧的眼里却像容不下其他,他看林平的眼神比林平看石像的眼神还要虔诚,还要固执。林平转头撞上他视线,明亮的阳光刺痛着眼球,林平恍惚间好像看见他在太阳底下的灵魂。林平有些动摇,否则他无法解释,那耀眼的,沉甸甸的摄人心魄的到底是什麽。窦利钧使他怔忪。
后来他们又去了西亚斯学院,那段路是窦利钧开的车,学校挺大,他们在里面徒步。听说还要建。相较之下林平的学校显得小多了,也因为他学校在市区,有点寸土寸金的意思,建不了太大。
林平这会儿不是太敢跟窦利钧回忆校园生活,他怕提到韩元就,莫名的,他不想要韩元就出现。
他看窦利钧,窦利钧的视线落在不远处,云淡风轻。他拽拽窦利钧的风衣衣角,惹得窦利钧偏头看他。
“吃冰淇淋吗?”这个时候了,吃冰淇淋会很凉,热量又高,林平很少吃。不过现在想吃了,他说:“我们吃一个好吗?”
窦利钧点头。
林平拿到冰淇淋要他先吃,不计较它会不会化,窦利钧就着林平的手尝了一口,低压的视线视线落在林平嘴巴上。林平提醒道:“这是在外面。”
“嗯。”
那天真是尴尬,林平去丢垃圾的时候居然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他对第一次来的学校很陌生,再加上学校又大,拐来拐去就不知道怎麽走了。
窦利钧给他打电话,问他去哪了。他不好意思,很小声的说迷路。窦利钧好像在电话里笑了,让他站着别动,自己会过去找他。
林平不合时宜的想起韩元就,他俩大学有次出去玩,林平也是迷路,那时还没用上手机,韩元就找了他很久,找到他以后先是把他批评一通,说他乱跑。回去后又跟他冷战了一个星期。林平有点怕迷路这回事,但好像方向感不好是天生的,就像缺陷,难以避免。
下午的太阳不如上午刺眼,林平站在楼下面,数地面铺的砖,他有些看花了眼。窦利钧很快出现,林平怔怔的看他,日头都开始往西边落了。
“对不起啊,窦利钧。”林平沖他道歉。
窦利钧擡了擡手,林平看见他腕间划过的银色手链。窦利钧一边说没关系但是不要再道歉了,一边摘下手链戴到林平手上。
它沾着窦利钧的温度,落在林平皮肤上,暖的,像是要钻进他毛孔里。
“送我的?”林平惊讶的问,他见他戴过几次,今天是第一次看清,这条细手链上有一尾咬鈎的鱼。
窦利钧定定瞧他一眼,说是。林平摸了摸小鱼,用袖口把它盖住。
又过没两天,林平给班上学生做表格,学校电脑房的电脑反应很慢,他用vlookup公式总是无法精确查找,但他自己也没有电脑,就说去网吧。窦利钧一天要找他好多回,赶上叫他吃饭,他说他要去网吧,窦利钧问他做什麽,林平拿着u盘说做工作。窦利钧让他来家里做,林平想了想,答应了。
电脑在书房,林平甫一进去,窦利钧就把门反锁了。他被窦利钧顶到满是书籍的书架上,压根儿不敢动,怕把书弄掉。
“我明天要交表。”林平看他眼色。
“我给你写。”窦利钧没当回事儿,手指又去解林平的扣子。
林平胡乱在他嘴巴上亲一口,说:“今天不行的。”
窦利钧停下,道:“给你一个小时。”
他真强势,林平刚要解释,他分明就是不听。林平闷声道:“给你一个小时,你能结束吗。”
窦利钧乐道:“不能。”
林平想他真是严于律人宽于律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