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呈南看见了。他还没被人叫老周,主要他脸还没长太开,谁也不会想着去叫他老周,都是连名带姓的叫。他给韩元就眼神示意,窦利钧走了,问他要不要跟出去。
韩元就不知怎地窝火,把手机往饭桌上一搁,说了句不管。
窦利钧还没走出餐馆,迎面走进来几个体院的学生。有一个穿了一身运动服,拉链拉到最顶端,即便如此,窦利钧也能在吊顶灯泡的黯光下看到他的脖子。他咧出一口白牙,不知道说到哪,上手勾着身旁人的肩膀,窦利钧目光直白的仿佛能将他看穿。他练胸的吧。窦利钧垂了垂眼帘,看见他耳垂下那颗小小的痣,像是要藏起来般,冒一点点头出来。窦利钧神经质的撚着手指,忽的转身,盯着他背影消失在包间。
窦利钧第一眼见林平就觉得他身子很结实,第二眼想搓他耳垂,看能不能把他耳垂下那颗痣给搓掉。
林平被人叫去凑热闹,聚餐吧,他有时候也常去。那两年林祖胜生意虽说不见起色,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有些家底供林平大手大脚的。他们很爱叫林平去聚,因为林平总喜欢抢着买单。
林平进去的时候赶上韩元就心情很不好,脸就臭。林平问邻座的同学那是谁。同学跟林平讲,那是他们系的学霸,每个学期都能拿奖学金,很厉害。林平心狂跳,冷脸学霸坐他对面,沉默寡言。那一刻,林平以为是爱情来敲门。
他们虽然没有说上话,但最后大家都喝了酒,混乱间韩元就手机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被偷给摸走了。韩元就找了好几遍,最终洩气的倚着凳子靠背,低头发了很久的呆。
林平知道发生了什麽,他下了一个决定。他要给学霸买一部新手机。
韩元就甚至都没有记住有林平这个人,隔天林平上学校里找他,拿着部新手机,问说同学这是不是你丢的手机。韩元就看都没看那个手机盒,说不是,转身要走。林平突然拦在他跟前,说你没有听过金斧子银斧子的故事吗?
“你还有事吗?我赶着去图书馆。”韩元就对他很不耐烦。
林平笑着把手机塞他怀里,边跑边喊:“里面有我联系方式,记得联系我!”
韩元就一脸懵,他甚至过了好几天才反应过来,林平接近他是为了什麽。
为了跟他谈对象。
单就韩元就丢手机这件事,够窦利钧跟他发火了。什麽东西随随便便都能丢?窦利钧故意把用旧的手机‘施舍’给韩元就,韩元就也可以故意把窦利钧给他的二手手机给弄丢。不说韩元就起没起这个心,窦利钧已经单方面不理会韩元就了。
整整一个月!
无论韩元就怎麽解释,窦利钧都是一副与我无关的态度。韩元就知道,他再不说出点什麽吸引窦利钧的兴趣,窦利钧极有可能转移目标。
韩元就说:“有人在追我。”
窦利钧嗤笑一声,他惯于懒散,慢悠悠道:“追你算什麽?追我的人,从学校东门排到学校南门都站不下。”
韩元就知道他没有开玩笑,窦利钧确实不乏追求者,那是皮相优越的人的特权。韩元就低声说:“是男的。”
“追我的人是男的。”
窦利钧愣了下,韩元就知道他成功了。他拿走窦利钧桌上的马哲课本,说:“军军,一起上公共课吧,别逃课了。”
林平对韩元就展开了火热追求,可那就像泥牛入海,根本得不到任何回音。他不是轻易放弃的人,经过一番斟酌,他决定给韩元就写信。他室友认识韩元就的校友,一个女生,叫伍莹。伍莹人比较内向,听说她家重男轻女,高中差点没让她辍学,后来她一路读上来,挺不容易的。他们对她很客气,她一口答应帮忙。
伍莹本来準备直接把信交给韩元就的,韩元就去老师办公室了,没在。她有任务在身,不把信交出去怕林平着急,于是找上了周呈南。
“同学,帮忙交给韩元就。”伍莹双手把信递给周呈南。
周呈南不接,问说:“你喜欢他啊?”
伍莹脸有点红,磕巴了,说:“别人…给的。”
周呈南勉为其难的接过,叮嘱道:“下不为例啊。”
伍莹点点头,周呈南率先转身,一霎时,脸比伍莹还红。
他们两个都是顺利完成任务的人。韩元就收到信后,看都没看一眼,就丢进了垃圾桶。他厌烦这样的骚扰,他的时间用来学习都不够,哪有功夫谈情说爱。
赶巧那天窦利钧去他宿舍,他室友都去自习室了,窦利钧坐在他的椅子上,目光扫到垃圾桶里的信。韩元就在收拾书包,窦利钧长长的手指捏起那张精挑细选的天蓝色信纸,一字一句的看上面的内容:
我深深地爱了你。不过我的爱没有声响,而又被轻纱蒙着。
窦利钧读到首句,心道,纪伯伦是吧。
当你出现所有河流在我体内鸣响,钟声震天,世界被一曲赞歌填满。只有你和我,只有你和我,吾爱,倾听着。
……等等。窦利钧居然把那封所谓的情书给读完了,他觉得好笑,第一次见到如此生搬硬套,从头到尾只改了两个字的情书。他一时兴起,也是为了捉弄韩元就,抄起钢笔,用韩元就的草稿纸写了封回信。
韩元就认为他此举很无聊,一面又默许他的所作所为。毕竟他俩谁也没把这当回事。
窦利钧请伍莹把信转交给林平,伍莹丝毫没就窦利钧本人给她回信而奇怪。
林平因为韩元就给他回信而兴奋!他兴高采烈的拆开,映入眼帘的是银鈎虿尾的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