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退回自己屋中,少数人开着窗户观望。只见被吊着的人,黑发垂地闭着眼眸,看不到她的眼神,只觉得她无声无息,与死人无异。
“火舞!”门口传来一个声音,一身白衣的冷走来,伸手拦住了火舞的鞭子,“你想打死她?”
“你看!”火舞气急败坏地指着两具尸体,“她一来,就死了两个人。”
看着两个人肮脏的下体,都知道两人昨晚干了什么龌龊之事!
冷扫了眼地上的尸体,抬头看向被吊打的女子,刚好对上她抬起的眼眸——那是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瞳,白的纯净,黑的浓烈,如化不开的墨。
冷挥剑斩断绳索,走上前去将胭脂抱进了屋,只觉得她轻得毫无存在感。
戴着面纱的风尽,则抱着药箱默默地跟在后面,一双桃花眼瞟过面色苍白的火舞。
冷离去后,风尽正拿着一张新的人皮帮她替换,门却突然被踢开,火舞冲了进来,手持匕首抵着十五的脖子,“我警告你,离冷远点,否则,我挖掉你的眼睛!”临走还唾了一口,“不要脸!”
十五垂着眼眸,听到风尽笑道:“倒是好本事!”
她抬眼看向他,见他脸上写满厌恶,便用腹语问:“先生是夸我吗?”
风尽危险地一眯桃花眼,“你居然会媚术?你到底是什么人?”
“媚术?”她黑瞳闪过一丝无辜,眨着羽毛般的眼睫,狡黠一笑,“嘻,如果连点勾人的本事都没有,那我怎能配上‘荡妇’二字?”
明明是一张普通的人皮,可铺在她脸上的瞬间,眉眼间竟多出一丝妩媚之态,撩人心魂。
风尽顿时倒退一步,半晌才稳住心神,语带杀气地警告道:“想勾引我?”
十五敛眉,幽幽道:“风先生突然来替我换脸,是有事找我吧?”
昨日换骨之时,风尽根本没有给她换脸,此事定是临时决定。
在长生楼里,人无名,命贱如狗,怎会劳烦大名鼎鼎的鬼手亲自来给她换脸?
风尽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震惊。他转身背对门口,用口形无声地说道:“新月之日,你去做一项任务。”
十五勾唇一笑,“行,但是我有条件。”
“条件?你有什么资格讲条件?!”风尽大怒。这个无耻女人,竟然如此狡猾,简直是贪得无厌。
十五神色未变,却已料定,风尽说的任务必定未经祭司准许,因此这个任务极有风险。
既然风尽敢冒这个风险,势必会想尽一切办法,如今找到她,也断不敢拒绝她的要求。
“好,你说。”
“我出棺时戴的那副链子。”
风尽松了一大口气,“明日我便给你带来。至于任务,我到时候会告诉你。”说着,替她裹上纱布,只露出一双眼睛。
临走时,风尽提醒道:“火舞执管这长生楼,你如今惹了她,日子不会好过。你要知道,这里死个人,和死条狗无异!”
长生楼,命贱如狗!
十五垂首,见床下那具白骨中,钻出一条小青蛇,竟然攀着她垂在地上的长发,爬上了她肩头,吐芯扭身,怎么也不肯下来。
这蛇于尸骨中长大,因而喜欢十五身上那股腐尸味道。
果然,一日两餐都是火舞送来的,泛着酸馊味,连风尽让人端给她的药汤里,都被加入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别说吃,看着就想吐。
十五看着药罐里蠕动着的爬虫,就在火舞震惊的目光中,一声不吭地喝尽了药汁。
深夜寂静,十五从寒冷中醒来。今日乃新月之日,却不见风尽布置任务。
躲在十五耳后的小青蛇也醒了过来,十分不满地用红色的眼珠瞪了一眼她,扭了扭身子又睡了。十五取下一件黑袍,套上面纱,风一般地飞掠出去。
“桃花开,桃花落,桃花尽了,笙歌没……”
歌声缥缈,然而在棺中被封八年,她听力异常,清晰地听到了这歌声——这是多年前一个故人留下的《山河赋》。
心跳如鼓,那风华绝代的男子曾对她说:“胭脂,你替我去西岐寻一个和你年纪相仿的少年,将这根木簪子交给他。”
那是一根刻着莲花的桃木簪子。
南疆圣地,西番莲盛开时,紫蓝争艳,而在一个池子里,白莲盛开如雪,池边坐着一个怀抱琵琶的绿衫人。
那人长发如墨,似流水般散在肩头,发尾扣着一枚翠绿玉环,清润雅致。
绿色纱衣旁,放着一双不染纤尘的鞋子,那人脱了鞋袜,将双足放于冰凉莲池中。
玉足拨弄水波,纤指抚过琵琶琴弦,那声音宛如天籁,“此生执着什么?你若问我,我答奈何,终是笙歌落……”
可就在此时,琴声戛然而止,那人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随即放下琵琶,走入寒池,盘腿坐于中间。
十五屏息从暗处走出,目光扫过那琵琶,最后落在池子中人——心中顿时大惊。
那是一张宛如丹青画出的绝世容颜,卷长的睫毛轻搭在白皙的皮肤上,安静如小憩的蝴蝶,完美的鼻翼下,红唇莹润,嘴角一抹血渍倒让整张脸多了一份妖邪。
最震惊的是,这张脸,竟和当年那人如此相似。
十五呼吸一窒,慌忙悄然下水。那莲池水寒冷刺骨,几乎站不稳,但却未能惊动那人,显然,那人是受了重伤。
十五走过去,那容颜太过妖媚,她赶紧垂下头,伸手去解他的衣衫。
莲绛只觉得周身寒气流转。这么多年,他都会在新月之夜反噬。此刻,他在闭息压制反噬,却忽然感到一双手拂过自己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