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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临风正费解着,电光石火间,他周遭忽然显出几个黑黢黢的窟窿洞,它们咕噜咕噜冒着泡,正一边沸腾着,一边朝谢临风拢聚起来。
谢临风道:“你要再召傀影,是要同我好玩?那我便叫你好看!”
他正要跃身,忽觉脚下一沉,那洞里瞬间爬出几只手来,要将他拉下深潭。奇了,这里的手竟和刚才抓菩萨的手不大一样,它们臂腕上画着修狃族的图腾,每一处力道都是禁锢的咒语。
谢临风看到图腾,却想到别的:“傩祭吟唱,我知你是谁了。巫人一族,你是白芍!”
正在此时,晏病睢飞身跃来,朝手臂挥剑砍下,那长剑骤然断成两截。他道:“下咒了?”
谢临风笑说:“既是共患难,迟些也无妨。晏兄,我们正等着你呢!”
眼看那黑洞已吞了谢临风半条腿,这家伙大难临头,还能说出孟浪话。晏病睢冷哼一声,用断剑朝孽主刺去。
与此同时,孽主忽然抬起手臂,祂手中空空,却像捏着柄扇子似的,轻轻晃了晃。
谢临风见势扬鞭,将晏病睢裹了回来,环着人:“祂正等你呢!”
晏病睢两头迷惑:“等我?”
一阵狂野风浪冲撞而来,不仅掀翻了晏病睢的幕离,还险些将人刮走。谢临风一手捂面,一手圈住菩萨的腰。几次下来,谢临风早知道晏病睢脸酸心硬,独独这弱柳腰是软肋,逗不得。
“你跟个风筝似的,我碰一下便碰了,这叫下策!”谢临风箍着怀里的纸片,迎风道,“你再摆脱一下,我可就真撒手了!”
晏病睢怒道:“你撒。”
“我撒什么,明明是你在撒气。”谢临风觉得很有意思,新奇道,“身份不是我透露的,帘子不是我吹飞的,我救你一回两回,你就独独记恨我?”
晏病睢不语。
风停,谢临风捂着胸口将人放开,像是心里在痛似的。他强撑着桌子,破罐子破摔:“恨我,那恨我吧!”
晏病睢道:“等会儿再恨。”
“又等会儿再恨了?”谢临风称心如意地抬头,眼前蓦然映入几盏红烛,那火光似是有力道般被灌入识海,让他神色微滞,“我们又回来了?怎么同之前差别如此之大!”
二人正是进入了当日的魇境石窟,只是眼前这石窟有很大不同,这其中做了布局,种了火树琪花。
金窗玉槛,红绸幔帐,“囍”字高挂。
各处角落,皆是红烛摇曳。
谢临风猛然缩回手,他道:“好险,好险,差点糟蹋坏了。”
原来他方才撑在桌上好一会儿,压的并非桌布,正是两套堆叠整齐的婚服,上头金丝线刺绣精致,谢临风正端详着,忽觉身旁之人僵了下。
谢临风道:“晏兄……”
他喊到一半,便呆了。
晏病睢说:“……嗯。”
谢临风道:“你……你怎么有两个?!”
第13章去尘
晏病睢也呆了。只见那床后幔帐里走出来个身着金冠绣服的贵丽人物,对方面容韶秀,额前缀有艳冶血痣,不是晏病睢是谁?
“晏病睢”手中提着柄锈烂发黑的长剑,但因在魇境,谢临风探不出他的煞气,只见他眉眼饧涩,似是很疲惫,将剑随意乱扔,趴桌上就睡。
那剑险些砸中谢临风的脚,谢临风向后避让,道:“如此没睡相,你做什么去了,累成这样?”
晏病睢反问:“这便叫没睡相了?”
谢临风笑道:“你很在意这个吗?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晏病睢惊疑不定:“你明白什么了?”
“明白你美得像花,我这样说,你可顺心呢?”谢临风温言款语,像很包容似的,却听得晏病睢脸色发青。
谢临风诧异:夸也不行,美也不行,怎地我跟踩地雷似的,事事都错。
正各自沉默着,石窟门口忽然映上个人影,那人敲了两下,喊道:“堂主,晏堂主。”
这头“晏病睢”觉很浅,仿佛梦里过得也不好,一点风吹草动便转醒过来,他起身开门,迎了对父女进来。
那父亲拉着女儿“扑通”跪了下来:“堂主救命!”
晏病睢拉人不起,说:“救谁的命?”
“自是我和这蠢女子的命!”老翁一语未完,先滚落两行清泪,“家中世代为渔,不料前些日子无烬海风浪癫狂,竟将我等拍翻在海里!”
晏病睢倒了两杯茶水,又将二人拉起来,疑道:“无烬海由海栖一族掌管,向来平静,祂们合该遵守七族之约,为你们保驾护航才是?难不成他们是刻意的?”
“正是,正是!”老翁摸到茶,不喝只暖手,回想道,“我沉入海,灵识快要溺死,忽见几条大鱼游来!那鱼长着人面和手臂,正是鲛人!祂们拥着我来到宫殿,进去便看见我这溺死的女儿的尸首,被人千刀万剐,掏干净心肺,下场凄惨啊!鲛人见我震悚昏厥,告诉我这乃预言幻境,又赠我一言,她少有福泽,想她平安,便要从此避世。天下疫鬼未灭,巫人族若退缩,便违背七族之约,也是短命!哎,哎!进也禁,退也禁!”
七族之约乃是:巫人除疫,木客镇林,鸩鸟化毒,伥族策鬼,修狃解咒,海栖护渔,禹王族以风火罚戒。[1]
族约集疫战时的万类族群之力缔造,效力胜天,不可忤逆!一旦有人违约,无论上天入地,生前死后,皆逃不过族约的惩戒。
老翁声泪俱下,又要跪:“我这蠢女子命薄如纸,正是要求晏堂主做她的姣子,为她去尘!”
晏病睢扶起人:“老翁可知,千万年来只出过一名姣子?我并非无上圣洁之体,更非母神后人,怕是为人去尘,也是没有福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