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人自个没什么学问,很多也对学问不屑一顾,毕竟,当初那些什么贵族,什么学者,多少高高在上的人,在战乱之中,死得毫无尊严可言,就像是后世许多暴发户,发财之后,就觉得读书有什么用,大学生还不是给我打工,被我驯得跟狗一样。这些人许多也有这样的想法,另外一些人呢,觉得天下初定,又觉得当年秦国之所以一统天下没多久就彻底崩溃,主要还是因为秦法严苛,而且天下刚刚平定,民生凋敝,经济萧条,所以,需要与民生息,黄老学说自然成了主流。
黄老学说别看口口声声说什么法无禁止则不纠,实际上,各个学派之间,其实是有着很大的竞争关系的,像是杨朱之学和墨家之学,算是各个学派的公敌,法家也就罢了,他们最习惯的就是做天子的鹰犬,他们尊崇的法不是刻在竹简上的法条,而是天子的想法,所以,只要他们不想着充老大,黄老倒是不介意拉过来做个小弟,起码有些脏事有人能代劳,但是儒家嘛,别看孔子当年在老子那里求教过,但是,黄老一派对儒家其实是不感冒的。另外还有其他一些学派,在这个无为而治成为主流的时代,是不怎么受欢迎的,比如说纵横家。
纵横家如今是真没多少用武之地,总不能让他们在各个诸侯国挑拨离间吧,那不是唯恐天下不乱嘛!至于说匈奴,那就是一帮野人,在大汉没有足够实力支撑的时候,想要跑到匈奴那边去搞什么合纵连横,那是嫌命长了。何况,也不是所有的纵横家都有苏秦张仪那样的本事,所以,纵横家在大汉地位很尴尬,只能给一些贵族做门客,大多数时候都无所事事,出的主意很多时候也不奏效,这自然很难引起主家的重视。
这些人就是一帮唯恐天下不乱的,他们虽说也没搞清楚辽东是个什么情况,但是他们觉得辽东小国林立,所以这边倒是有些施展的余地,因此,一些人琢磨了一番,就直接过来了。
刘昌根本不在乎这些人是什么学派,这年头,凡是读过几本书的,都算是这个时代的精英了,他压根不挑剔,何况,以后用着他们的时候多着呢!他既然不想要困守在辽东这里,还惦记着长安的位置,如此,自然得经常显露自己的肌肉,叫刘恒知道,自己有随时掀桌子的能力,刘恒又不是那种“我死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的性子,到时候,两个人里面肯定有一个要妥协的。
刘昌也是干脆,在那几个纵横派的人面前,刘昌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身份,慢条斯理地说道:“诸君远道来此,应该也听说了寡人的身世了吧!”
这些人过来之前,只听说是辽东在招贤纳士,还以为是朝鲜,结果到了地方之后,发现朝鲜早就是过去式了,稍微一打听,就知道这个新冒出来的辽王的身份,一个个都麻爪了,要不是已经到了地头,有几个都有掉头就走的冲动。不过有道是富贵险中求,何况,这事听起来危险,但是仔细思量一下,这里头有许多可操作的余地。
别的不说,刘昌这个身份肯定是真的,如此,长安那位天子对这个长子难道真的就没有半分血脉亲情?原本的庶子能被封为太子,结果早早就被封为王太子的嫡长子好不容易逃出生天,难道连这点生机都不给他吗?
如此一来,辽东这边就是个绝佳的地方,长安那边鞭长莫及,说是藩国,实际上与外藩无异,进可攻退可守,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些人或许学问良莠不齐,但是心思都还算是玲珑,真要是那等驽钝的,也学不了纵横家的学问。诸子百家里头,儒墨两家曾经是门徒最多的,儒家是因为有教无类,只要出一点束脩,就能去读书,而墨家墨翟本身就是平民,墨家的传播也是扎根基层,他们的门徒有受到感召的贵族,但是更多的还是底层平民出身,因此在战国时期有着很大的影响力。而其他各家,对于门人的要求就比较高了,你达不到要求,那是别指望入门了。
纵横家这些年,在朝堂上一直不得意,才多招收了一些门徒,纯属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免得断了传承,但是光是招收门徒,却没办法给门徒带来相应的前程,再这么下去的话,愿意加入纵横家的人就不会有几个了!跑到辽东来的这些人就面临着这样的问题,年轻一点的做不出改换门庭的事情,但是不改换门庭,却又没有前程,他们也不知道能够坚持多久;年长一些的,也到了可以收徒的年纪了,偏偏大家对于他们的学问半点不感兴趣,这让他们都很是茫然失落。
如今搞明白了刘昌的身份,以他们的智慧,更是猜出刘昌能高居辽王之位,使了什么样的手段,这就很符合纵横家的胃口,战国那会儿,是纵横家大放异彩的时代,弱者扯虎皮拉大旗,各种危言耸听,强者言语恐吓,如此合纵连横,一言能当千万兵,一个使者就能为自己所在的国家要来大片的土地。而如今的辽国,正处在一个微妙的时期,哪怕是最驽钝的,这会儿也知道,他们的用武之地来了。
果然,刘昌之后便说道:“既然诸君知道寡人的出身,那么也该知道,寡人之所以来辽东立足,实在是在中原没有立足之地了!若是寡人如今还是独自一人,那么,不管是找个地方隐居,还是干脆出海远行,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但是如今,寡人也身负万民之望,却是不能再为人鱼肉了!寡人有意遣使朝贡长安,诸君以为如何?”
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的纵横家门徒站了出来,他叫孙良,这位是富商人家的子弟,要不然也供不起他读书,只是先是生意失败,家业败落,父亲因此郁郁而终,他又不是长子,被兄长随便分了点家产撵出家门,他得了师门长辈的举荐,去给某关内侯做门客,对方本来也就是开国功臣里头的边缘人物,一直以来也小心谨慎,压根不露头,他这个门客直接被对方当账房使,他也是无处可去,也只能留在那里做个账房,原本以为自己半辈子所学要带进坟墓里头了,却遇上了这样的机会,他这会儿也不谦让那些不熟悉的同门了,直接出列表示:“大王,某以为,此事易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