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阵法加持,外加蛇毒作用,他应该是一击必死的。可事实却是刀刃被护身灵障阻拦在外,利器没捅进去,剧毒也没飘进去。
“你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柳文尚倒吸了口气,磕巴得连话也说不完全。
他在今天豁出所有赌上的一切,全部都结束了。
还是失败了心底的凉意贯彻从头到脚全身,让他无端打了个激灵。
他依然救不了老师。
可堵在咽喉里太久的种子却忽然发了芽,戳破皮肉迸发枝条,让通畅的气流顺着伤口溢流进来,竟让他生出了种如释重负的痛感。
这种不得不为,却又违背本心的道路太过难熬,难熬到苦等太久的惩罚都是一种恩赐。
宴玦看着他不断抖动的瞳孔,音调平淡地接上了话:“柳大人什么都想得到,什么都要知道可天下没有如此便宜事,你又该拿什么来换呢?”
他冷着脸往前一跨步,像是一堵无形的墙壁直白压近,逼得柳文尚蓄满了汗,连连后退。
柳文尚吞咽了口水,正要收手把匕首抽回来,却又被猛然抓住了手腕。
仅仅是两根手指使力,腕骨就几乎要被捏碎了。
“将、将军”
柳文尚被这突如其来的疼惊得一松手,那匕首便砰得一声落在了地上。
宴玦这会儿也不再掩饰刻意伪装的伤势和灵力,蓝色光晕轰得一声从周身炸开,彻底拔除了山矾留在自己身上的那丁点儿阵眼。
柳文尚被那灵力冲击地倒退数步,本来被宴玦勉强挡住的身形终于露了出来。
而转瞬间,一柄木剑自他面前、宴玦身后直刺而来。
宴玦猛地感受到这直取柳文尚性命的凛凛杀意,飞快把人往自己跟前一拽,却也只让那柄飞剑堪堪避开了心脏。
长剑穿透左边肩膀飞驰而过,在肉体凡胎上留下一个巨大血洞。
柳文尚猛地瞪大眼睛,瞳孔忽得扩散又汇聚,僵直后背,愣愣栽倒了下去。
宴玦面色突变,赶紧蹲下身把人接住让其靠在自己的胳膊上,他飞快回过头,看向重尘缨的眼神里藏着最直白的怒意:“你给我住手!”
重尘缨被他吼得一愣,本还阴狠低沉的脸色猛地僵硬凝固,似乎不明白宴玦这罕见的火气从何而来。那可是要取他性命的人,就算自己不出手,依北洲律法,勾结妖族,同样也是一个死。
他憋着一口气,后槽牙紧紧咬在一起,可碍于宴玦的那声吼只在原地麻木地干站着,又从余光里看见玄南彦和朱砂从自己身旁迅速擦肩而过,然后和宴玦一起,不断给柳文尚灌进灵力续命。
柳文尚浑身发着抖,口中呕出一滩血,几乎颤抖着伸出手,用着即将消散的力气揪住了宴玦的衣领。
“宴将军,求求你”他一说话,殷红的血珠便溅了满脸。
“一定要救老师出来,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一意孤行”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在提及老师时却异常通顺,“是我为了延长老师的寿命才去和妖族做交易老师是为了救我才非要去顶罪的”
他无助地摇着头,从前那畏畏缩缩的性格不知所踪,瞳孔已经涣散地难以聚焦,却还是藏着异常坚定的光。
“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柳文尚自觉命不久矣,最大的愿望就是姜进海能平安无事,这会儿更是急于给他脱罪。
他已经自己给自己判了死刑。
宴玦怔了怔神,抿紧嘴唇,眉头也拧在一起,避开了他那双近乎央求的眼睛:“这些话你还是留着自己跟陛下说吧。”
柳文尚死死瞪着宴玦,不愿相信他连一个将死之人的遗志都不肯答应,心里吊着的那口气也迟迟放不下。
好在三位宗师大人的灵力不是摆设,把一个普通人从鬼门关拉回来足矣。
柳文尚颤着眼睛,直到眼皮实在撑不住才堪堪闭上,因为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宴玦终于松了口气,招呼着人将柳文尚送进玄甲卫,又再次叮嘱务必保其平安。
这群人吵吵嚷嚷,只有一个人事不关己地看戏。
等人群散尽,声色惧死,宴玦终于看了过来。
重尘缨看见他极为缓慢地站起身,然后偏过头,目光定定地望向了自己。
宴玦沉着表情,每一声脚步都重如擂鼓,异常刺耳,直直敲进重尘缨心底。
下意识竟有些慌神。
他听不出那惯于浅薄的语气,只能辨别出那人冷着嗓子,每个字都是浸泡了寒潭的刀刃:“谁准你杀他?”
重尘缨不是什么好脾气,尤其在不认为自己做错了的时候。他盯着宴玦的眼睛,垂在身侧的手臂不知何时已经捏成了拳。
而这句质问点燃了引子。
他压着眉骨,几乎脱口而出,语气狰狞:“他要杀了你!我替你杀了他还能做错了?”
宴玦呼了口气,虽然没跟他对着吼,却同样低沉了嗓子,眉眼压在一起,眼底和话里都敛着暗火,隐隐有暴发的趋势:“他都已经失手了,你又为何不放过?”
重尘缨当然看得出他濒临极限的情绪,却依然不为所动,骨子里作弄人的恶意涌上来,下意识就火上浇油,在语气里带上了乍眼的讥诮:“不放过?我若真不放过你觉得他还能活?”
宴玦哽了哽喉咙,哪怕心魔激发了比以往更多的情感,可那依然极端清醒的思考习惯告诉他若这样硬吵下去,重尘缨只会越说越勇,自己情绪的失控反倒还合了他的意。
于是他憋着火气,哽了哽喉咙,忽然放缓语调,逼着自己稍稍柔和了起来:“你就没想过他如果真死在这,我们从哪得知真相,你还指望妖神能亲口告诉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