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您别笑我了。笑也罢,您笑完能不能说说,我这计划可行吗?”萧元野任由他取笑,目光紧张地迎上怀虚,抬手抚平衣襟。
“越丫头机灵,你这招多半没用。”怀虚不知从哪摸出一把纸扇,摇啊摇的,怡然自得。
“你不要急嘛。”他说,“感情都是要慢慢培养的,越丫头被伤过一回,自然没那么容易信你。多与她见几面,等她接受你了再谈婚论嫁,总要比如今病急乱投医要好。”
“不急?”萧元野急得跳脚,“师父,真不是我急,而是再过几日她就要搬走了啊!”
怀虚本还闭着眼假寐,听到这话立刻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忍不住抚掌大笑:“搬走好啊!小将军,她搬走了,那宅子还是你的。我当初就是因为那宅院才欠了你承诺,如今越丫头一走,你住进夙愿已久的宅子,我也不用再还你人情,这不是两全其美嘛!”
“……”
萧元野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彻底屈服在怀虚面前,泪眼汪汪:“师父,我错了。”
“求求您,我真的错了,不该嘴硬。我这次就是为了越菱枝回来的,听说她夫君另娶,她必定在江家待不下去,所以才急着赶回来看她。师父,求您帮徒儿一把行不行,我就这一次机会了,这三年已经够我煎熬的,没她我活不下去,您也不忍心看徒弟自尽对吧?”他两眼真挚,半蹲半跪在怀虚身边,扯着师父的袍角,苦苦哀求。
怀虚想过萧元野瞒了事,但没想到居然能诈出这么多。他半晌才消化完,暗叹这小子居然是个情种。
只是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的是越菱枝。
怀虚含笑,摸了摸他头顶:“傻小子。不怨师父不帮你,实在是越丫头太聪明,师父骗不过她,有心无力啊。”
萧元野泄气,翻了个身坐在怀虚身旁。
“假成亲也不是不行啊。”他闷闷嘀咕,“真就没有任何办法吗?”
这话点醒了怀虚,他单手捋过雪白长须,忽然道:“你不早说,假成亲好办啊!”
扇骨敲上萧元野脑袋,少年嗷的一声抱住头:“师父别打别打,真打傻了她就更不愿意了!”
卫怀虚没理他:“你那计划虽错漏百出,但越丫头看在师徒情分上势必会答应。她聪明,必定要当场见你。到时候你只用装傻,别管她信不信,好声好气求她就行。越丫头心软,万一没反应过来,这事不就成了?只是假的终究是假的,凭几句谎话到底做不了真夫妻。”
萧元野怔怔道:“那我也是愿意的。”
“你愿意,她可未必愿意!”卫怀虚恨铁不成钢,“越丫头聪慧,她不想做的事谁也勉强不得,你以为我一句话就能困住她吗!到时结果如何,我可管不了!”
萧元野却弯起眼一笑,神色纯粹明朗。
“这样就够了。师父,假成亲也好。”他说。
“假成亲可没有名分啊。”怀虚神情惨淡,苦中作乐地摇着折扇笑笑,“我看你小子就是克师父!越丫头有慧根,我好不容易收来这么个关门弟子。她若知道我如此偏袒你,准不会再认我这个师父了。就算不说别的,让我扮你干爹,你也不怕折了我的寿!”
萧元野见他长吁短叹,就知道这事稳了,笑嘻嘻蹲在他身边,一边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一边仰头奉承。
“师父,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怎么不算我干爹。更何况您老人家功德无量,不怕我折。”
怀虚气得扬手要敲他,萧元野爬起身,一溜烟跑了。
只剩地上聚拢的尘灰沙土,在树枝一通瞎戳后,倒是画出几个字样来。怀虚倾身去看,地上写的分明是:
“卫大人,论功行赏,当拔头筹。”
“故弄玄虚。”怀虚暗暗道,“说得跟你有这个本事似的。”
—
帷幔翩飞,玉色福寿纹的帐下,立着个极其眼熟的挺拔身影。
越菱枝从进门开始,全副心思都放在病重的师父那儿,竟没注意过那位不言不语的暗影。
此时怀虚伸手指向他,越菱枝才跟着望过去。这一望不打紧,她立刻对上一双明亮带笑的桃花眼。
越菱枝倒吸一口凉气。
萧元野?他怎么会在这?
她迟疑地侧过脸,见病榻上的怀虚伸手端过药碗,借机朝萧元野低斥:“傻小子,还不赶紧过来!这是你将来的娘子,快快给娘子行礼。”
萧元野拨开挡在面前的纱帐。他容貌风华如旧,眸中水色潋滟,一身孔雀蓝的白鹤羽纹撒花缎面盘领袍衬得身姿修长挺拔,袖口以银丝流云滚边收束,再往下露出骨节如玉的手。
掌心倾过来,似乎是想扶她。越菱枝却没借这个力,自己站直了身,指尖拢于袖下,向后一避,客套又疏离:“怎么是您,萧小将军?”
怀虚在旁边看得着急,生怕纸包不住火,赶紧插进话来:“徒弟,你别看他做那劳什子小将军,他其实就是为了这个将军的职位不小心把头撞坏了,眼下痴傻如小孩儿!”
越菱枝习惯了怀虚的不着调,无奈道:“师父,我观小将军行动自如,这也不是痴傻之状啊。之前跟小将军闲谈,他事事记得清楚,还对答如流……”
怀虚慌忙咳了几声打断,向萧元野一个劲使眼色:“怎么会?他如今记性时好时坏,今日还记着来看我,明日只怕连我是谁也不认得了,不信你随意问问他。”
越菱枝将信将疑,想了想,凑近两步,低声问:“小将军还记得三年前最后一次见面时,跟我说过什么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