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野倏忽沉默,一时生出不再往下追查的念头。
“所以如今各方都在盯着她,主子,您打算怎么做?”见穿问。
“你是说,越菱枝?”萧元野回过神,瞥了他一眼,“不该管的别管。”
见穿张了张嘴。
“……如果可以,最好能骗到越姑娘带您回她外祖家。”他最后说。
萧元野却没再出声,他敏锐地捕捉到身后小猫似的动静,知道越菱枝出来了。
因此见穿厉声质问的那一刻,他眉眼冰凉,手指抵着唇角,示意属下闭嘴。
见穿也意识到了,身形一闪,消失在茫茫夜色尽头。
萧元野状若无事地转过身,笑着走向她:“越枝枝。”
越菱枝却向后退了一步。
她面上没什么表情,淡淡的:“小将军,金雀还在家中等我,我就先告辞了。”
“不是还没商议好吗?”萧元野舍不得,眼巴巴地盯着她,手指委屈地抓着门框,挡住她去路。
越菱枝这才抬眸:“哪里没商量好?分明都说定了。”
萧元野“哦”一声,略显失落:“好吧。那我送你回去。”
他隐隐察觉到越菱枝态度不对,但想了想自己方才也没说什么混账话,摸不着头脑地松开手,折身跟上越菱枝。
走了两步,越菱枝站住不动了,萧元野立刻跟着站住,黑眸一眨不眨,安静地看着她。
这么僵持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越菱枝败下阵来,先忍不住道:“……小将军,我到了。”
就两步之遥的事儿,送什么送。
萧元野还想着那些行踪不定的黑衣人,心不在焉一点头:“哦,你明早去书肆前记得去我那敲门,我送你一程。”
回应他的是越菱枝转身关门的声音。
越菱枝动作轻,关门声也柔和,只是姑娘性子温软,鲜少有这种不理他直接一走了之的行为,徒留萧元野愣愣站在门口,越发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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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亮,越菱枝照常去了书肆。她出门早,空气中还泛着清晨的微凉,对面包子铺也才迎来第一批食客,迎面扑来轻盈的香气。
越菱枝站在阶下犹豫一瞬,终究没去敲隔壁的门。
一整日没开张,书肆架子上蒙了一层细得看不出的薄尘。越菱枝擦到一半,身后响起轻快的脚步声。
她只当是挑书的客人,不想那阵脚步声直直行到她背后,接着用力地扑上来:“越菱枝!”
越菱枝搭上她手背,嘴角忍不住一翘:“竹姐姐?”
竹兰声压不住语气里的欢喜,从她身上滑下来,拉着越菱枝的手脆生生道:“我过来看看你。前几日金雀送去的话本我看完了,索性来找我们掌柜的再讨几本。”
越菱枝抿嘴笑,眼神明亮,满心欢喜扯着她坐下,又让金雀去沏茶。
几句家常话说完,又问了彼此近况,竹兰声才往前一倾身,凑到她耳边迫不及待地问:“我听说小将军给你下聘了?怎么回事?”
提及此事,越菱枝下意识露出一丝赧然,然而想到昨夜的事,笑意立刻淡至消失,漠然道:“谁知道他怎么回事,怕不是失心疯了,拿我搪塞差事呢。”
竹兰声越发来了劲,趴在她肩头,笑得花枝乱颤:“怕不是真对我们阿枝上了心,要三书六聘十里红妆让你做小夫人啦!”
越菱枝被她笑得脸红,一下子耳根都羞燥起来,依稀想起三年前竹兰声就是这么笑着闹她的,一颗心转而凉了下去。
竹兰声所嫁的是良人,未曾让竹姐姐受过苦,她却不一样。
晕红消褪,越菱枝声音低了下去:“竹姐姐,他不喜欢我的。”
她嘴角勾出幽幽冷笑:“我昨夜亲耳听见小将军算计我呢。姐姐难道忘了吗,我曾经嫁的是江薄不是他,如今他荣华富贵,必定要报复回来才甘心,哪来的爱慕一说。”
竹兰声左右一合计,还是觉得说不通:“哪有用聘礼算计人的?难道是要你嫁过去再休妻?那他自己不也添了满身麻烦事,还落不到好名声。若叫我说,真要报复你,应当是往你门前泼狗血、让你在日头底下跪着才称得上解气。自己掏钱下聘,将真金白银往你那儿送,这算什么报复?”
越菱枝一怔,还是满心疑惑:“可是我昨晚听到他要骗着我带他回顾家……”
“那也不是算计你呀。”竹兰声想了想,“你外祖家有什么值得他贪图的吗?”
顾家世代行医,堪称清贫。一无神秘偏方,二无传家宝,三无高官厚禄,确实不值得觊觎。就算仁善的名声在外,也不是能偷走的东西。
难不成,萧元野是要学医术?
她正百思不得其解,又听竹兰声笑着打趣:“大不了你也算计他嘛,萧元野年纪又轻,容貌又盛,这些年还挣了不少家产,听说那聘礼的规格比当年江家给的翻了数倍,满大街的姑娘都羡慕呢。这你还不嫁,岂不是放着便宜不占?”
越菱枝垂眼想了想,再抬头时,神色已经轻快明朗许多:“多谢竹姐姐,我明白了。”
竹兰声说的对。
她生在商贾之家,自然明白什么是利益为上。既然此时萧元野对她有所图,那她也该图他的价值才是。
更何况萧元野本就在京中做官,若有一日谕旨召他回京,她说不定也能跟着去……越菱枝想到这,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的兄长还生死不明,师父说过,在偌大京城寻一个音信全无的人,堪比海底捞针。为了打点,必要花费无数银子才行。
萧元野带她进京,是上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