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长诀眼里压着沉沉的情绪,像乌云积聚的天幕。
他走进市政厅时,联正欣赏着墙上的一副油画,约莫是帝国末期某位名家的手笔。卡明斯在门口敲了敲,通报来人的身份。
钟长诀站定敬礼,联转过身,竟也回了军礼。
“零点破坏通信设施、雷达站和军事仓库,两点突破外围防御线,三点装甲部队与机械化步兵会合,五点占领市政大楼,日出前控制市区主干道和交通站点,”联说,“还是你一贯的风格。”
“这是先遣、后勤、海防配合精准,”钟长诀说,“能如此精准地按照计划进行,是幸运之极了。”
联颇不赞同:“kanagorote1a,storofu1aspena。”
这是克尼亚帝国的古谚,历史流传,如今也是萨沃的俗语:辛勤耕耘者,方收获满仓。
钟长诀向领导人的肯定表达谢意,随即问:“既然您已经看过详细战报,找我来想必有其他事。”
联走到会议室的主座前:“战报上统计,1o5师第四中队击落敌机26架,其中c-336击落12架,一架战斗机的击落数几乎是全队的一半,这可是不小的战果。”
钟长诀沉默有顷,说:“您应该知道,这不是贝肯上尉的功劳。”
“但他是主驾驶。”
“职务上是这样。”
联略略抬头,眼珠向上望着他:“军队里有什么谣言吗?”
“霍尔中尉可不敢散播长官的坏话,”钟长诀说,“只是我的传令官和他聊了聊,他实话实说罢了。”
联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墙上的油画:“12架,足够颁守护勋章了。”
钟长诀的目光沉了沉。c-336是天隼F2型歼灭机,控制权在主驾驶手中,副驾驶只起辅助和应急作用——当主驾驶因为身体原因无法驾驶时,副驾驶才会接管。天隼F2能够单人操控,设置副驾驶职位,除了给新手飞行员历练机会,主要是防备主驾驶出现意外时,不至于拖着战机陪葬——天隼F2的造价,可比一条生命珍贵得多。
如无意外,击落数一向记在主驾驶的档案里。
但市政厅的两个人知道,主驾驶其实……
“阁下,”钟长诀说,“这是一个士兵穿过导弹和高射炮,九死一生换来的战果。12架敌机,这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就这样……”
“他有亲人吗?”联打断他。
钟长诀顿了顿,明白事情无可挽回了:“有一个母亲,住在里兰。”
“那他会同意的,”联说,“给他的补偿,你吩咐下属办。授勋仪式上,我要看到我的儿子站在那里,接受你亲自颁的守护勋章。”
钟长诀没有动作。“贝肯上尉身在前线,已经是绝佳的宣传了,一定要让他参加授勋吗?”
“你以为,我儿子进了军队,那些记者就会一直歌功颂德?你以为他们不会问,联的儿子在前线表现如何,有什么战果?”联说,“我需要数字,需要事迹,需要中期选举的宣传。”
“军规是军队的法律,”钟长诀说,“战果随意嫁接,这是破坏胜利的根基。”
他没有说本应该说的:治军是他的职责,联虽然是名义上的三军统帅,可过去没有哪位领导人对军队治理指手画脚。
联倏地转过头,眼睛直直射向他。“你以为我是军校的新兵?我拿过三次先锋勋章,两次守护勋章,我是1o5师第27任指挥官,我需要你来教育我怎么管理军队?我不知道什么是九死一生,什么是牺牲?”
钟长诀看起来像是要说什么,可最终一言不。
“八年前,你不过就是个中队长,毫无背景,几次提干都被关系户挤掉,”这是联上校时期训诫下属的语气,“我把你一路提拔到战区司令,空军唯一的五星上将;我弹压其他将领,力保你的战斗提案;我给你绝对的人事决定权,生产优先权;1o5师是装备最精良、设施最完备的军队。结果你为了一个士兵、一块勋章、几架敌机的归属,跟我浪费时间!”
钟长诀静静地把气呼出来。
他应该据理力争的。这些恩惠和军规毫无关系,他得到好处,就要剥夺一个无辜士兵的权利?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