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萧姒韫故意选这个时间召云昭进宫,本意就是起到一个要挟的作用,她不想让“云骁”接应下西南的差事。
她这样的想法算起来也实在没错,若是召云昭进宫了,也就没人能接得了这门差事了,甚至还有可能牵扯出更大的事。
说她萧姒蕴是有心也好,无意也罢,这一招可真是釜底抽薪直击命门,就连一向淡定的沈吟都生出来一种不祥的预感。这预感甚至伴随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一齐涌了上来,温热蔓生到了喉咙,简直呼之欲出,又让他抵死给压了回去。
阿爹又难受了……还没有大人半个身子高的小晞抬头看着沈吟的眼睛,白嫩嫩的小手紧紧握住修长的手指,一双水汪汪的懵懂大眼睛就这样瞧着他苍白无力的面色,像是担心,又像是询问。
沈吟轻轻地摇了摇头,宽慰似的用拇指肚捻了捻小晞的手背,又看向了面前的乱局。
许相国用狐貍一样的眼神注视着云昭,似乎是鼻息轻轻一哼,身体微微耸动,表情看上去似乎颇为不屑,可他的语气和态度却十分谦卑和尊崇:“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自然无暇劳心顾夫人。”他朝南边拱了拱手,话头一转又道:“贵妃娘娘就不一样了,她近来对医学奇术颇有兴致,特地寻来一位江湖郎中,极擅长疑难顽症,想来这京中除了顾夫人,也没人能替贵妃娘娘分辨那郎中的真伪了。”
此话一出,如寒风吹袭,云昭目光一横,捂着嘴咳嗽了半天,牵着晚儿便要往遮风处躲避。她心中暗道不好,她往日只知道这位许相国和萧贵妃是表亲兄妹,做人风格都是这样的一致——
一个是老狐貍,一个就是阴豺狼。总之都不是什么好物。
这两位还是会经常见面吗?若是云昭没记错的话,半大不小的时候她也听祖母辈的唠过一些闲嗑,好像是说这位做表哥的许家公子自小就恋慕他的表妹,不成想表妹却看上了旁人,甚至还与之私奔。许公子一气之下竟然动了杀意,将那小子打了个半死。
——那小子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姓杜。
姓杜……杜兰珩……被抄斩的杜家。
人情场上的这些关系可真是复杂,盘来盘去总会机缘巧合地盘成一个圈。既然表哥如此喜欢表妹,好不容易把人追回来,为什么还愿意让她进宫做妃子呢?云昭实在盘不明白,何况现下也不是盘这些旧事的时候。
云昭提了一口气,气若游丝道:“实在不是我不愿,只是……咳咳咳咳!”她故意催生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强烈到甚至连她自己都有些控制不住了,低垂的眼角泛着红,睫毛上悬着两珠泪点。她的咳声凄厉,听得旁人肝胆俱裂,吓得晚儿都手足无措起来。她好不容易才止住不咳,捂着胸口长长喘息着新鲜的空气,此番作践是真的伤到肺腑了。
沈吟想对她说,你不必如此的,何必这样折腾自己,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许竹君听着也不好受,忙跑上前去搀扶住她,还从衣袖里掏出一方暖黄色的手帕,颤着声递过去:“好妹妹,怎会咳成这样?”她并没有嫌弃云昭,也并没有因此害怕会感染上顽疾,她心里是真的觉得云昭很好,她似乎很喜欢她,哪怕这才是她第一眼见她。
可是许相国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他嫌弃。
云昭咳得身体都有些飘悠悠的,她迫使自己稳了稳心神,才开口道:“我这样实在不敢出门,可否劳烦……”云昭说话都开始大喘气了,“劳烦郎中,过来一趟?”
见云昭这个样子,许相国也不敢轻易再说什么,千言万语滚到嘴边也只剩下一句:“好吧。”
他也实在不敢冒险,万一把人逼急了,真的折在路上怎么办?虽说这个女人的死活并不要紧,可她的夫君在太子殿下面前可是说得上话的,她亲兄长还要跟自家闺女说亲,若是这位出点什么差错,无论是谁找怼都够他喝上一壶的。
不得不说,萧贵妃这招真的很不好拆,可是云昭愣是凭这种一往无前的咳嗽见招拆招了。
虽说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差点没把沈吟给气死,要是云昭真有点什么闪失,顾边愁那里他还怎么交代?
就连小晞都给这场面吓得抹起眼泪来,可是这孩子也只敢无声地哭,就连抽泣都不敢出声,也不知道她爹平时是怎么教的。
终于把这群瘟神给送走了,云昭赶紧倒了杯温水,润了润嗓子和肺腑,这才好受了些。她又让晚儿去买些秋梨回来,煮了些梨汤喝了。
秋时的太阳不热烈,渐渐高升了起来,悬在东南的天上。
喝着煨好的梨汤,云昭的胸腔肺腑愈发疼了起来,疼得发颤。
她觉得自己那日冲动之下出的主意非常之好——把太子杀了,再让长王殿下取而代之,就什么破事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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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的火到底还是烧到了自己身上。
本该躲起来的湘兰不知怎的被高崇锦给盯上了,多日之前在万花楼受过她和“云骁”那样的屈辱,他说什么都要报复回来。
如今的“云骁”啥也不是,高崇锦根本就不在怕的,哪怕是湘兰叫破了天,他今天也一定要让这个贱女人乖乖地对自己俯首称臣。
衰草连天,遮掩住一切的欺侮与声音,高崇锦令小厮守好四周,不能容许任何人靠近,他要好好享用自己曾经花出去的白花花的银子。
熏着桂花香气的手帕被人塞进嘴里,湘兰忍住想要呕吐的恶心,奋力反抗着他的欺压。论武功她怎么可能打不过一个纨绔子弟,可是那张手帕上面分明被人下了迷药,她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围的枯草遮蔽天日,看着眼前的人如猛兽一般撕扯着自己身上的衣物,她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