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不,千非忌,”齐琅深吸一口气,“你的罪行一定会被悬挂在城墙上,供万人唾骂。”
“供万人唾骂,受万人敬仰?那也不错。”千非忌不着调的话语,听在齐同晏的耳朵里嗡嗡的。
到底在……说什么啊?他的脑子开始恍惚了,眼前的景象仿佛全被血色笼罩,就像是一片红色的纱网从内覆盖在他的双眼上,使他眼中所有的东西都染上了一层蒙蒙的红色。
齐琅与千非忌的争执还在继续,齐同晏双手握着刀柄,几乎是无意识的、缓缓向千非忌的位置挪去。
然后,慢慢地,由外向里地,缓缓地,刺入。
千非忌感觉到了,但他没有阻止,也没动弹,就好像感受不到这一切似的,仍然在与齐琅辩驳。
齐同晏松开了手。
他的双手在颤抖。
“怎么了,六皇子,不是要杀我吗?半途而废可不好。”千非忌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近在咫尺。
齐同晏的脑子陷入一种无比混乱的状态,就好像无数根神经在互相拉扯、反复缠绕,最终只会越来越难解,最后形成一个死结。
“六弟!”齐琅奔过来,一把扯开千非忌,却在无意间触碰到千非忌身上的匕首,并且使刀刃没入更深。她愣了一瞬,随即令身后的人一拥而上,绑缚千非忌,自己去扶住齐同晏。
“六弟,你……”当齐琅看到那一地不知是谁的鲜血,和齐同晏手心交错纵横的割口时,她对千非忌的恨意更深了。
齐同晏的眼神仍然有些涣散,齐琅抱住他,安慰道:“没事的,六弟,他会下地狱的,会有人制裁他的,你不用出手。”齐琅没有听到千非忌都跟齐同晏说了什么,只知道齐骧的尸体切切实实地、躺在他自己房间的床上——以双眼空洞的状态。
齐同晏只觉得所有声音都变得遥远,像是被什么强有力的隔音板给隔住,听不真切。但他又明白,自己是醒着的,是清醒着的。
他张了张口,却没发出什么声音。
“把他扔在这吧。”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传入齐同晏的耳朵里。
齐琅有些生气,转过头喝道:“不会说话就不要说,本公主没请你进来。”
谢濯没理会,径直踏入屋内,越过以饶有趣味的眼神盯着他的千非忌,来到齐同晏面前:“我早就说过了,我讨厌你。”
“喂!”齐琅骂道,恨不得用双手赶紧挥开他。
可这一声独特的“我讨厌你”,却让齐同晏如梦初醒。
齐同晏的眼神开始聚焦,视野中显出正常的图像,双耳也逐渐听得清晰。“谢……濯?”他疑惑。
“我讨厌你,不是因为你这个人,而是除你之外的,与你相关的东西。”谢濯说道,“比如空穴来风的传言,比如父母辈的情仇,比如上位者的冷血,比如由你造成的事故和影响。”
“但那些,都和你无关。”
齐同晏开始听不懂了。
“你自己也是这么觉得吧?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发生了这些事。”
“什么都没做,那不就够了,其他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别太自以为是了,世界可不围着你转。”
谢濯的话语仍然带着一种犀利的语调,齐同晏却讨厌不起来。
新的盟约
虽然他都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此地,谢濯会在他面前。
“呵呵,谢濯……”被绑缚的千非忌突然发出声响。
“然后,这个人,我不认识,你们爱怎么处置怎么来。”谢濯道。
千非忌盯着谢濯,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有什么必要回答你吗?”谢濯回。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千非忌今天总在笑,各种各样的笑,镇定的、从容的、得意的、癫狂的……“你跟你的兄长,真是走了两条路啊。想当初,可是他告诉我,六皇子的存在的。”
“我跟他不一样。”谢濯皱眉。
“你和我师弟都是,明明跟我和师父生活在一起,怎么一点都没有被我们影响呢?真想把你们和师父的脑髓都挖出来看看,味道是不是有区别。”
谢濯没回话,只转头对齐琅说:“四公主,这人说话不太好听,我不想听,先走一步。”
“啊,好。”齐琅有些愣神,说起来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谢濯要跟她来,好像也什么都没干啊?
谢濯走后,齐琅让人把千非忌的嘴堵上,把人带下去,又是一通好话安慰齐同晏后,把他先送去了议事堂。
——“皇姐知道你现在精神不太好,但没办法,只能等事情过后再好好休息。”
来到议事堂前,他还不知道齐琅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现在他知道了。
议事堂里,除了原本就在的齐珺,和跟着齐琅一起回来的齐遐流,还多了好多人。
“……?”齐同晏认出来,在一众相同装束的士兵中,有三个人的服装最为显眼。而这三个人他都认识。
“哟,六皇子,看起来很狼狈啊?”贺兰台的服饰依旧那么有特色,身上的坠饰叮呤哐啷的响个不停。
比起主动向他打招呼的贺兰台,和一旁看起来被抓住的塔呼托,齐同晏更在意一个人。他有些迟疑地唤道:“周……伶?”
周伶的样子和他记忆中的样子大不相同了。不,其实也没有,只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如今的周伶,身上穿着俨然是卑月制式的服饰,和贺兰台的衣饰有着共同之处。
“哎,六皇子,圣子大人的名可不能直呼,小心迎来天谴。”贺兰台的嘴上虽然这么说,神态却不够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