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盛京来的宗亲,生了大气。
坐在西南门的长椅上,提着嗓子道:“果真是距离远了,这亲人们也疏远了。想我们这些宗室宗亲念着骨肉亲情,不远千里来给老太太贺寿,好家伙,连门都不让进。我竟不知道,这都护府如今是什麽规矩。沈念那丫头呢,让她出来见我。”
华歆远远望过去,大门那里围着不少人,有几位穿着时新料子的华贵妇人站在过堂正中间,其中一位年纪颇长,大约正在气头上,急赤白脸喘着大气。
隗儿定眼看去,惊道:“真是二房那边。”
隗儿认识,但华歆不识,她道:“是什麽人?”
隗儿道:“主子有一房堂叔,在盛京当差,方才说话是他的夫人苏大娘子,出了名的暴脾气。”
见华夫人过来,过堂中间让条道出来。
华歆上前,对着那位气势汹汹的苏大娘子屈膝道:“婶子。”
苏大娘子瞥了一眼,没好气道:“你又是谁?”
旁边有人在她耳边压声回道:“这是都护大人新纳的妾室。”
苏大娘子这会脸都气歪了:“谁来都不好使,今日沈念那丫头要是不来,我就坐在这里等着。一日不来我等一日,两日不来我等两日。”
她怒目横眉,火星子都快从眼底迸出来,华歆定定神道:“今日大小姐跟着老太太去禹山上香了,一时半会只怕回不来。”
苏大娘子脸色铁青道:“大小姐?她可真是大小姐,我们这些亲戚越发不放在眼里。”
华歆吸了口气道:“婶子们一路舟车劳顿,进去歇歇脚才是。”
苏大娘子双眉紧皱,嗓音锐道:“我哪也不去,就在这过堂里坐着,等着这位大小姐回来。”
跟随苏大娘子的队伍有不下百人,这会都挤在西南门处,有些甚至站在大门外,引得不少人驻足留意。
华歆道:“守门的人不知道是婶子过来,一时犯了错,婶子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次就原谅他们。婶子远道而来,想必这一路上折腾的也累了,先进去吃口茶。”
苏大娘子哼道:“我也不是非要来你们都护府,不过是想着老太太年岁大了,又是过寿,念着一家骨肉亲情,遂亲自走了这一趟。我们家在幽州城也是有宅子的,我一路风尘仆仆的赶来,家都没去,直接来了府上,谁曾想是这般待遇,倒不如打道回府的好,受这等气。”
隗儿悄悄端了茶来,华歆捧着茶盏奉过去道:“婶子喝茶。”
苏大娘子面色通红,内心已经暴跳如雷,直接无视。
华歆捏着茶盏道:“婶子常年在盛京,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远千里来给老太太祝寿,婶子一片赤诚,这会若是回去,老太太倘若知晓,想必也会自责的。老太太年纪大了,不过想着儿孙们能团聚在一起,热闹热闹,婶子不思虑着别人,只想着老太太就是。”
苏大娘子见她说话诚恳,心底的火气便没有先前那般盛。
隗儿道:“苏夫人有所不知,就是我们华夫人也有关在门外不给进的时候呢。”
苏夫人见她眼熟,一时想起来:“好几年不见,你都长这麽大了。”
隗儿道:“苏夫人还是跟从前一样,一点没有变,还是这麽雍容华贵。”
苏大娘子眉眼怒气散了些,嘴上依旧不满道:“沈念真是越发会理家了,正经的主子关在门外不让进来,全不将人放在眼里。”
华歆再次奉了茶过去:“婶子喝茶。”
苏大娘子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接过茶盏。她的确有些渴了,一路舟车劳顿不说,方才又同守门的人理论良久,这会嗓子都快冒烟了,一股脑地喝下。
其他宗亲也是差不多的状况,这会又累又渴,干站着。
华歆一一奉了茶,见人群里还有半大的孩子道:“婶子在这坐着,虽然凉快,但是过堂风大,仔细孩子们受了凉,还是去里面坐。”
苏大娘子见人仰马翻的,孩子们也确实累了,在大门口干站着也不是个事,便起身拍拍手道:“这些守门的人,胆子也忒大了。”跟她理论的时候,哪像是下人,倒像是主子,气焰比她都高。
到正厅后,华歆道:“婶子们应该饿了,妾身这就着人安排,婶子们先歇歇脚。”
苏大娘子道:“确实有些饿了,先前老太太来信说想见见这些孩子们,所以我这趟才带了他们来,这些年没在一起,一家子骨肉总不能生疏了才是。给孩子们做些软烂的饭,不要太油腻了,我们这些老家伙,随便安排垫垫肚子就是。”
华歆躬身道:“是。”
她亲自去了厨房,吩咐嬷嬷做些时蔬粥,虾仁饼,给孩子们吃。给大人们则做了混沌,小银鱼,蟹黄鲜菇,一品官燕及其他的素食和点心。
他们吃饭时,华歆也不敢坐,只在旁边布菜侍奉。
看着孩子们将饭菜吃的差不多时,苏大娘子终于松口气,这才对华歆道:“你别忙了,也坐下吃些。”
从她进门到现在,华歆就没有停下来过。
华歆依言坐下,苏大娘子眉眼温和了些,拉着她叙话,左不过问她姓什麽叫什麽,家住哪里之类的。
直到傍晚时分,老太太才领着衆人从禹山回来。一进门,就看见苏大娘子和宗亲们坐在大厅里。回来的路上,她已经听说了。
苏大娘子迎上来道:“老太太,你可回来了。”
老太太道:“我是知道你这两日就要到的,可没想到是今天。”她虽一早知道这些宗室要来,但是离他们原定的日子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