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非要我说个所以然,我只能说方知甜像鬼上身。”她解释道:“农村的小孩子看丧事其实看得不少了,大多丧事办得都能说是热热闹闹,到了后面几天晚上几百响的烟花都准备了不少,就是怕悲伤的氛围太长,鬼魂不愿意走,放放烟花做欢送了。”
“所以她们既有轻重又没轻重,哪些事不能做,多看看就知道,家里也会耳提面命,不过也少不了知道不能做却非要做的。可是方知甜不可能,她是个很乖很贴心的小孩,甚至每次见了我都会打招呼,村里再凶的土狗见到她都能给她摸顺毛了,是绝对不可能……”
说到这里方之翠一顿。
方淮曳不明所以,“怎么了?”
“东西先不拿了,”方之翠沉吟片刻,“我们去找粤娭毑。”
她刚往前走了两步,方淮曳拉住了她的衣摆,她回头,在黑暗中见着了一双盈润的眼睛,“你后面要做什么,能都带上我吗?”
“你不怕了?”方之翠反问。
“怕啊,”方淮曳眼底盛了几分胆怯,却又有些好奇,她只笑了笑,“但是我觉得,这里只有你最靠谱,我还要在这里待五天,请您务必保护好我。”
说罢她补充了一句,“我可以付钱。”
她很不想相信这里有什么诡异的事,但是她自己的预感很不好,总觉得未来可能发生什么,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一点安全感。
方之翠看了她一眼,随即拍了拍她的手,回答得很快,“行啊。”
她没说要不要钱,只迅速带着方淮曳找到了粤娭毑。
“啊?你要方老师家的那条大黑狗?”粤娭毑今晚忙得团团转,在楼上楼下大圈,现在骤然听到这个要求有点诧异,“那条狗凶得很嘞,咬住人就不松口的。我是不敢去找它,方老师晚上不在家的时候它都被拴在院子里,你们估计得给方老师打个电话问问。”
“那换一条,”方之翠说道:“找条最温顺,平常和方知甜玩得最好的过来。”
“这个可以,”粤娭毑点点头,招呼了一声旁边在喝茶聊天的几个小辈,吩咐了一声,没一会儿就牵来一条眼神清澈的大黄狗。
“别的狗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都找不到了,只有花别家的煤炭还在,前几天生病了被兽医扎了几针,今天还在养病。”牵狗的人解释道:“你们可不能给它搞死了,花别把这条狗宝贝得要死,上次有狗贩子过来偷狗,被她追了三里地把狗抢回来的,要是狗死了她能和你们拼命。”
方之翠接过狗绳,“放心吧,只让它和方知甜见一面。”
那人这才放了心。
几人上楼时方知甜的屋子里正传来哇哇大叫,方玉站在门外心急如焚。
里头的公主床上小姑娘正端端正正坐在中间,喆姨拿了手机的手电筒往她眼睑下照,另一只手则压制住了方知甜正在不断挣扎的两只小手。
“这是干什么啊?这不会给孩子照瞎吗?”方玉着急道:“喆伢,你别动她了?”
面对爱女心切的女人,喆姨也没有收回手,反倒有些严肃的又往下扒拉了一下方知甜的眼皮,手里的小姑娘尖叫一声,突然哭了起来。
方玉听不得女儿的哭声,连忙跑了进去,一把推开喆姨把方知甜抱怀里,哭起来,“不看了不看了,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房间里顿时闹成了一团,都在安抚方玉和方知甜,粤娭毑有点头疼,看看喆姨又看看方玉,最终只能朝方之翠招招手,“你带狗过来瞧瞧。”
听到粤娭毑的声音,喆姨这才抬头看向方之翠,她刚刚被推开竟然也没有恼火,反倒站在原地有些恍惚的模样,现在才像回过神似的,对方之翠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
方之翠冲她点点头,摇了摇手上的狗绳,就要带着方淮曳往里走,可方淮曳却和脚被粘在地上似的,面色还有些苍白。
“怎么了?”方之翠蹙眉问。
方淮曳抿了抿唇,揪紧了方之翠的衣角,目光却落在屋内正趴在方玉怀里痛哭的方知甜身上。
在所有人都乱成一团的时候,方知甜偷偷抬起头,直勾勾的与方淮曳对视了一眼,她在笑,还是露出八颗牙齿的笑。
而方淮曳如果没有看错,她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黑色,诡异至极。
房间里一片温暖,装修甚至都是粉色,公主床上还有漂亮的纱布,可方淮曳却如坠冰窟。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全屋子的人都在看方之翠,她又一句说不出口,只能摇摇头。
方之翠又狐疑的看了她几眼,见她确实没什么事,这才牵着狗进了屋子里。
可谁知平日里温顺无比的煤炭刚刚进了房门浑身狗毛都炸了开来,狗头对着方知甜的方向,发出一阵低吼,爪子还焦躁的扒拉着地面。
刚刚还嘈杂的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煤炭有多温顺,村里见过的都知道,你就是拿鞭子抽它都不一定能生气,还对你摇尾巴,前两年她哺乳期的时候,被人抢了小崽子也只会呜呜哀求。
一开始或许只有人嘀咕两句方知甜中邪了,可到了现在,反倒更令人相信这件事了。
对神神鬼鬼的事,人类拥有天生的恐惧与好奇,但真面对起这种邪门的事情时,却又回止不住的后缩,屋子里顿时有不少人感到瑟缩,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玉姑奶,你把甜甜松开,让煤炭靠近一点她。”
在一室安静中,方之翠轻声说道。
门外的花鼓戏还在唱着,方玉泪眼婆娑与方之翠对视一眼,咬了咬唇,终究还是缓缓松开了方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