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关于狮童的事情,我明天再联系你?我记得你明天只有一场节目要拍。”明智冷哼一声,算是回应。
夜晚被宁静拉长。我们相对无言,仅是面对面喝茶,倒也不显尴尬。我们多数搭档时间都是在沉默中度过的。
明智似乎已经对兴师问罪丧失兴趣,用手抚触已经空掉的茶杯,像是工作结束的服务员,只等着下班时间来临。他若想离开,随时能走……他在等什么?
意识飘走一瞬。我回过神,缓缓眨眼,习惯性地将杯子就口,才注意到茶杯已空空如也——这似乎是某种信号,站在吧台对面的明智忽地抬起眼睛,原先乖顺的样子烟消云散,只剩下危险的腥红。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扳开我扣住杯子的手指。“已经空了,把手放开。”见我没有反应,他又凑近几分,柔声说:“杯子给我,一桥。”仿佛刚才充满攻击性的眼神只是我的错觉。
明智将两个杯子一齐放进洗碗槽,洗碗精的泡沫味传来。他将水龙头转小,背对我,突然发问:“是因为朋友吗?”
“什么?”
“虽然妳没有明说跟狮童结怨的理由,但有鉴于你们是五年前才认识的,我推想妳应该是为了某个人而复仇。”
我皱起眉头。强迫大脑思考让我开始头痛。
“否则就说不通了。根据妳的身世资料,伯父伯母在妳五岁时便不幸离开人世,那时狮童甚至尚未站稳脚跟,两者相关联的几率很低。”明智说:“我的猜测正确吗?”
”……别套我话,明智。你搜查我的身份资料?”
”礼尚往来。”意识到再装也没用,明智的面容彻底冷下去。”妳也掌握了许多情报,一些连狮童的心腹都无法接触到的内容。作为一个五年前凭空出现的人,妳本身跟狮童没有过节,也不是为了替谁复仇。妳来这里,是为了阻止某件事。”
”……”
我抬起头,明智站在那里,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是默默凝视我。彷佛一个世纪之久,他轻轻开口:”这是妳的第二次人生,一桥弥由。”
我笑了,”你这不是早有答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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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朦胧间,我感觉自己在无止尽的深水中下沉,浑身轻飘飘的,没有定点,直至落在水底。
我偶尔也会质疑自己,如今选择的方式是否正确。我没有亲眼亲触过国中以前的明智吾郎,却因为爱丽儿的特殊能力,知晓他的部分过去。明智吾郎永远愤怒,永远痛苦,这份煎熬最终饲育出那双淌血的眼睛。来到这里后我没有别的依属,又无法放任他走向悲剧,所以决定在一切结束前帮他一把,仅此而已。然而随着相处时间拉长,这份”搭把手”的好心或许得到进一步扩增。我的人生没有什么转圜余地,但明智吾郎仍具有可能性。
”复仇之后,你打算做什么?”国三毕业前夕,我照例跟上明智,将狮童的目标关进水牢里。”我觉得开咖啡厅很不错,可以每天都浸润在咖啡的香气里……虽然我没办法想象你穿店长围裙。”
”妳在跟我开玩笑吗?”明智恶狠狠地说。
”抱歉。认真说,自由接案的私人侦探感觉比较适合。”
明智面露讥讽,”真是无聊的愿望。既然那么喜欢,妳怎么不自己去做?”
”每个人都有力所能及的事。有些时候,喜欢的也不一定适合。”
”妳到底想表示什么?事到如今,是想讲一些阻止我的蠢话吗?”
”不是那样。”我摇头。”我没有权力评价你的选择,但是--”水牢如泡影般散去,只余下残影。”明智,复仇结束之后,去做一些让你感到开心的事吧。”
chapter7泡影之梦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被棉被捆成麻花卷。看了眼时间,已经早上七点了。我浑浑噩噩爬起身,到厨房为自己做早餐。洗咖啡壶时我看见那把明智送来的菜刀,犹豫一下,将它捡起来擦干,收进橱柜里。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基本和爱丽儿所给与的信息没有太大出入,我把它称作”主线剧情”。随着日子过去,雨宫莲如期诈死,大众对怪盗团的评价荡至谷底。受到这番趋势影响,与怪盗团的唱反调的高中生侦探登上新一波高峰。我几乎快三周没听见隔壁房门的动静。明智吾郎说不定熬夜熬到掉了好几根头发。
手机突然响起,一个陌生来电。我接起电话。
“您好,这里是一桥。”我说。
“一桥,妳没事?”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话筒传来,”抱歉,我是雨宫。”
“雨宫哥?”我诧异地问:”你换手机?”
“联络妳不少次,但一直没有成功。我现在是用公共电话打给妳。”
“……稍等我一下。”我将手机拿开,从简讯栏中找到之前的对话纪录。果然,有人用我的手机把雨宫封锁了。”你现在在外面的电话亭吗?我重拨回去你的手机。”
他应声,安静地听完我的各种道歉,以及请客饭店自助餐的赔罪约定,才轻笑着说:”可以,我记下了。”
“我现在就可以直接把钱汇过去。”
“既然是请客,妳也得到场。”雨宫收起玩笑的语气:”所以没事吗,一桥?”
“这话该我来说吧。诈死,真有你的。让我帮忙吧。”
“这次是狮童的殿堂。”
“没关系,我和他的纠缠就到这里为止了。我可以试着弄一份殿堂地图给你们。”我看了眼时间,”具体的内容之后再讨论吧。”
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我们说好后续再联系,挂掉电话。我拿上钥匙、手机跟通行证,前往台场的体育馆。今天没有体育赛事,人流不多。我从侧门入口进入馆内,用通行证打开管制门,走到地下一楼。丸喜在他的办公室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