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至淮的头发湿漉漉的,像是大汗淋漓以后又洗了澡,带着一股沐浴露的香味。
李庭松这些天下来,太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见阻止不了,就淡漠地放下了手,等着方至淮“尽兴离去”。
他暗自嘲弄,现在他就像是等着临幸的一个宠物,和当年他看见的那个男模特,又有什么不同呢?
起码人家还能得到钱或者圈里的资源,他却什么都没有了,无法露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走到公众面前去。
他之前和方至淮虚与委蛇已经骗了他逃跑一次了,方至淮再也不会上第二次当了。
……
再次醒来天都黑透了,床头的灯亮着,房间里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除了浑身酸痛以外没有其他不适,皮肤干燥清爽,之前的黏腻都被洗得很干净。
李庭松睁眼看了一会天花板才准备坐起来,手脚一瞬间变得很轻松,颈间却传来金属的冰凉。
他浑身忍不住开始颤抖,指尖不可置信地摸上去,他的脖子上带着一个项圈,金属皮扣正好卡着他的喉咙,上边挂着一个银色的小锁,晃动间像是一个漂亮的猫铃铛。
李庭松咬着牙,一步一步向着门口走去,他原本以为最远只能走到卧室的门口,却没想到这一走直到站在房间的客厅里,这才感觉到脖颈上的阻力,到了链条的极限了。
这个房间并不是很大,他这才能看见窗外,外边一片漆黑,没有灯光,没有街道,他甚至有一种幻觉,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们这一个房间,而出门就是无边无际的虚无。
李庭松觉得神经紧绷得发疼,只能顺着墙边去找灯的开关,整个屋里只有卧室里边的一盏台灯亮着,让人恨不得跑回房间,缩到灯影下才能获得一点安全感。
咔哒一声打开灯,李庭松被光刺得睁不开眼睛,下意识踉跄了一步,踩到了一块软软的织物上。
他低头看自己的脚下,是被撕的不像样子的白西装。
李庭松无意识地打了一个颤。
“你真的很美。”
李庭松猛地抬起头,他这才发现屋里居然有一张桌子,方至淮坐在桌子旁的沙发上,神色餍足。
“很漂亮不是吗?我找了最好的材料给你打了项圈,它足以买下这里最大的娱乐公司。”
方至淮声音低沉,像是在诱因迷路的亡魂成为恶魔的食物,“这比那些所谓的奖项实际得多,为什么不去享受你的幸运,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它。”
“……幸运?”李庭松愣愣地抬起头,眼泪落下都恍然不觉。
“啊哈哈哈……哈哈……”他笑出了声,“我原来一直是这么走运的……”
方至淮看着他皱起眉,站起身走到卧室里边拿出了李庭松的拖鞋,低头半跪在他的腿边,给那双白皙细腻的脚穿上。
他伸手去拉李庭松的手,几乎没用一点力气就把人带到了桌边,李庭松看见桌上放着一沓文件。
最上边一页表头写着证明两个字。
他忽然知道他为什么能走出卧室了,就是为了看见这个文件。
兹证明李庭松因交通事故去世……亲属关系如下……我局已做现场勘察与调查……家属对死因无异议……以上情况属实,特此证明。
李庭松僵硬地伸出手,死亡证明的下边是一些笔录的证据,落款的名字李庭松看了许久才想起来,是除夕之前的司机小哥。
手表还是他在车里拿出来的。
按照司机的说法,他没在车里跑下来,早就烧死在里边了。
汽油燃烧的味道,柏油马路上所谓的车祸,原来是为了给他一个完美的“死因”。
李庭松机械的抬眸看方至淮,发现方至淮也正在看着他,幽幽的绿眸像是在观察着他的反应。
“……给我解开……”李庭松想去扯颈间的项圈,却怎么也抬不起手,看着方至淮的脸逐渐模糊,像是整个世界都落入了深湖。
“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啊——”李庭松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像是知道求助无门,他不再和方至淮对视,只是一门心思地撕扯脖子上的项圈。
方至淮站起身,轻而易举地捞住他的上半身,将他固定成一个动弹不得的姿态。
他绿色的眼睛里边浮现不解,愣愣地揩掉李庭松的眼泪,问道:“你怎么了?你的合同太麻烦了,这样是最方便的。”
李庭松感觉一阵无法言语的无力,他像是溺水,四面八方的水向他挤压过来,拼了命地夺走他的生机,对方还问他为什么不懂得享受。
“我是个人啊……”他发出气声,荒诞到了极致他反而开始疑惑,声音像是隔着一层障壁,他听见自己问方至淮:“你知道我是个和你一样的人吗?”
方至淮愣了一下,小声道:“你远比我要重要的多。”
他看着李庭松失神的样子,不解天真地问:“你也说过,你的命都是我的。我不要你的命,我只是要你永远陪着我,不好吗?”
李庭松怔怔的想了许久,才在记忆里边找到关于这句话。
他慢慢抬起头,神情空荡茫然。
他说过。
假使没有遇见方至淮,他也许很早就真的死了。
他被方至淮搭救才活下来,是幸运。
李庭松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过“幸运”了,可能是当时已经用尽了他的所有运气,才让他留了一口气,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
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是白白得到的,他曾经短暂地觉得上天把方至淮送来他的身边是一场盛大的眷顾。
其实也不过是天道轮回,把债主送到了负债人的身边罢了。